外面本是有些吵闹的,待各人自回了各家去,那一阵喧闹便平静了。一间间小楼,灯亮起来,又暗下去。像是世间春夏秋冬,季节流转,自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余下这一室暖意,叫人沉醉。
这时候已经晚了,若再从大门出去的话,被门房瞧见了又是不好,只得仍是翻墙出去。而后自歇在行辕里,却是挂了一通电话过来,冠冕堂皇的转接到从之这里,向她道了一句“晚安”,才总算睡下。
第13章【十二】
叶庭让忙着筹建颖军的空中作战力量,从之又被派遣去作为新的任务负责人。两人不得见的时候,叶庭让总会千方百计的借故打电话给她,免不了被她嗔一句,“你别总是这样,公器私用的,不好。”叶庭让却道:“我倒是也想叫你变成私有,只不过你不肯啊。”从之明知他是故意挑她言语之间的错处,也不生气,只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便是。”
待得相见的时候,又不这般多话了,两人只这样坐着,似就有一种奇异的欢喜,仿佛只这般就能两两相望,天长地久似得。最后也不知是谁先打破,而后方才热络起来。从之素来是很俏皮的,在他面前却总是很服气的服这个软,服那个软,叫叶庭让心情好的不得了。
春去秋来,是最容易过去的。转眼入了冬,却道这天气竟不寻常,往年这个时候,不过是多穿一件长大衣,今年竟是寒冬,没过几日,还下起了雪。
南方不比北方,下雪是不常有的景致,这点阻碍倒是锁不住人,街头街尾反而因此热闹了许多。小孩子们都在路上玩,堆雪人,打雪仗,十分兴奋。就连他们特情室的院子里都随意堆起了雪人,还用胡萝卜配上了眼睛鼻子。只不过上山的路不好走,所以从之打了报告,把补给的分额提高成双倍,这才去特训班。
她前一阵子一直忙着监视燕平,如今杨师长成了全无实权之人,这事情便就放给情报一处的人处理了。这一阵子手里主要的任务是针对享州,但明着不能来,只能暗着交锋,她才打掉一个张统制私用的小电台。这场雪便落下了,她倒觉得是个喜兆。
颍川并没有冬至大过年的说法,但是从之以前在安阳生活过,所以叶庭让便挑了这一天,带她上山去。街上这时候已经很热闹了,甚至开始筹办年货。
颍川虽比不得安阳花鸟繁华,到底也是颖军腹地。他们且逛且行,那寰福山本在城中,所以两人皆是步行。叶庭让难得有这般体验,但因着思虑周全,只道:“回去便安排他们在山下等着。”从之正用口袋里的两角钱去买了串糖葫芦,闻言道:“为什么?”
叶庭让笑着看住她,抬手将她粘在嘴角的糖粒子抹去,“因为去的时候满心欢喜,自然不觉得累,回的时候,没那份欢喜了,自然全身心的累。”从之想了想,道:“不好这样说。”叶庭让道:“不然你有别的说法。”
她没说话,只是慢慢的挪了过去,牵住他的手臂,声音低的不得了,“跟你在一起,都很欢喜。”她等闲不会说这样的话,叶庭让心里像是炸开了极大的一朵烟花,又兴奋又欣喜。
他们到的时候,有住持亲自上来迎。因这一趟是微服,倒未设下戒严,所以仍有三三两两的香客经过,厢房设在一处别院里,在正寺背面,十分幽静,又正对着颍川城中万家灯火,从之不由的说,“等到夜幕初上,定能瞧得见这人间烟火,似是天上繁星闪烁,极是美丽。”
果然,等到入夜时分,城内灯烛辉煌,仿若星辰。从之每次看着眼前这般景致,心中总是有一种感动,又有些暖意。若盛世长安,这本应是日日可见的景色,而眼下,这不过是片刻的欢娱。
她突然想起来,除却畲山之巅的那次遥看,曾经还有过一个人也同她一起走过山路,带她看这样的繁华,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可是,都已经过去了,他大概都忘了。
她忽然觉得有些感伤,叶庭让以为她只是冷,便将自己的氅衣披在她的身上,将从行辕里带来的袖炉塞进她手里。
她看着叶庭让,心下有所舒缓,便微微一笑,默不作声的将那袖炉分了一半给他,将两双手叠在了一起。
叶庭让倒挣了一下,皱了眉道,“大男人家的,岂可用这种女儿家的东西。”从之在氅衣里将他的手按住,瞥了他一眼,声儿又软又低的嗔道:“少帅知不知道什么叫不解风情?”
那声音酥酥的钻进叶庭让耳里,他偏过脸去,只瞧见她耳下那亮闪闪的红宝石吊坠,正一下一下的抚过她的衣领,他知道她那声音也如同那吊坠一般,轻而缓的抚过他的心,直叫他沦陷,他只“嗯”了一声,强忍住笑意,到底是让她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