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人群自后往前开始涌动,她忙乱之中回过头,只见六辆军车整齐划一的停在了不远处的空地上,方定奇从第一辆车的副驾驶座上下来,打开了后座的门。
叶庭让从车上下来。
他穿着整齐的军装,站在阳光底下,整个人挺拔英武。人群纷纷朝两边散开。
她心里一紧,连忙把头低下来,脚步跟着别人缓慢移动。
那厢方定奇折返回官邸,就接到了崔司令的电话,说是有了消息,他这几个钟头,每一步都走的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直到听到这一句,方才松了口气。这颗心却还没完全放下,又被悬了起来。
叶庭让已经换好了衣服,说是要亲自去瞧。他心里想,如今是关键时期,若为这事大动干戈,惹的人尽皆知,自己这份差也不用办了。
叶庭让不听劝,好说歹说,最后为了夫人名声考量,才调了两队直系戍卫,两队颍川治安军,方定奇让他们分组出发,进行拦截和搜寻。而他和叶庭让的车则跟在后面。
从之眼看着码头,一列列戍卫替换了原先的边防巡警,治安军则围在码头外侧。想来硬走是走不了,躲是唯一的办法。她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显眼,躲在人群里。
戍卫都是叶庭让贴身随侍里的精英,之前受过严诫,尽心尽力。他们有序列的一个一个查验,一个一个看过去。从之被迫躲在一个大娘身后,她的身后是墙角,她眼睁睁的看着方定奇越来越近,直到避无可避。
她手里握着枪,攥的越来越紧,她是专业的行伍人员出身,受过最严苛的训练。她当然知道在这样一个地方,这样一个敏感时期,叶庭让面对着的,是怎样未知的危险。
可是她今天非走不可。
当方定奇的眼睛终于落在她的身上时,她没有逃避,她看着他,站起来迅速的后退,同时把枪对准了叶庭让。
逆光而站的叶庭让终于看到了她,他眉头微皱,似有许多不解。他远远的看着她仍戴着那颗玉石殷桃的耳坠,沙沙的正抚过她的衣领子,只觉得心乱如麻。不由得想着几个小时前,她那样笑靥如花的同他做生日,还赞他心思巧,才能想出这一对首饰来。
他的胸腔一起一伏,一种难以言喻的不解控制着他,他一动不动。
从之早在心里转了千百个圈,想着该如何脱身,她不是没想过说些决绝的话,可是她这样看着他,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对她说过:“我这一辈子,很少有真正快活的时候,因为你的关系,竟也真正活的像个人了。”
他还说:“从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每天都在想你。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会在你身边,守护你,保护你。所以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嫁给我。”
她知道他是真的爱她。
往日的一切一下子浮上脑海。
她闭上了眼睛,一行泪滑下来,她终于开口:“放我走吧,求你了。”
她举着枪,流着泪。却没有等到他开口,就被一声巨响引过了目光,紧接着是一阵连环爆炸。方定奇眼疾手快的冲到叶庭让身侧,替他挡着火光,保护他伏倒在地。
从之被火气冲出去老远,枪也不知丢在了何处。她抬起头来,看见空中有几架飞机掠过,是空袭。
空袭警报转耳拉响了。
她迅速的清醒过来,心凉了一片。
飞机的轰鸣声像海浪声一般此起彼伏,轰炸声响彻了整个衡水,几乎瞬间,衡水成了一个废墟之城,哀鸿遍野。
地面上又是一阵爆炸声。
很多人惊慌失措的跑起来,又慌不择路,开始往不同的方向跑,她决定孤注一掷,她半弯着身体冲了出去,被人群拥挤着,猛的扑向逆跑而来的人们。
慌乱来的突然,叶庭让万万没想动言疏衡用这样的方式向他宣战,他眼下来不及多想,回过神来,只对方定奇下了命令,“让北大营的人封死每个出口,一定要找到她。让林参谋带人彻底清扫衡水码头,拉响一级戒备警报,所有军队进入待命,随时准备战斗。”
“是。”
从之一脸黑灰,满身尘土的躲在难民堆里,准备等这一阵□□过去。防空洞狭小的空间里人挤人,空气中明明浸没着人挤人的燥意,她却意外的觉得有些冷,她环抱住自己,她想起了叶庭让。然后,她又想起了言疏衡,他站在她的面前,慢慢移开了叶庭让的照片,对她说:“用你的单纯,你的美貌,让他对你产生兴趣。”
叶庭让回到颖川已经临近下午。他左臂受了擦伤,并不入骨,但是长长的一条口子,看着十分骇然,医生正在替他处理。一旁几位颖军主要的幕僚正向他汇报:“安军未有大幅度偷袭或挑衅之举,只对衡水码头以及衡水城进行小规模空袭。启用飞机一共十二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