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的风光明媚,宁和院里鸟语花香。白泽言与白流苏同趴在案几上,一个乖乖的抄写论语,一个静静的摆弄女工。
安氏则斜倚着靠枕,盯着一册账目发愁。白流苏刚刚勾勒好一个花样子,不经意间抬头,就见到母亲愁眉苦脸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娘亲,怎么了?”
“我本以为咱们白家公中的产业就算亏损,也不至于捉襟见肘。可没想到单从厨房这一项,就知白家已不是五年前那个白家了。”安氏没有避开女儿,直截了当的说。
前世的白流苏虽然天资聪慧,可是被娇纵性子所害,又懒目光又狭隘,加上跟安氏的关系不好,于经商治家一窍不通。
眼下初听见安氏说起,白流苏也是不甚明白。便丢开绷子,走到安氏身边坐下,细细问道:“可是公中亏损严重,娘亲便要往里头贴钱?”
“这不是贴一笔钱就能说得清的事情。你看这账册。”安氏将一摞账册推到白流苏面前。白流苏见状,抬手拿起一本翻看。
越看越叫人心惊,不由得抬头看向母亲:“怎的这三年来,庄子上的进项一年比一年少,今年竟比去年少了一半?”
白流苏记得她有生之年,燕北并没有发生什么天灾地祸,按理说庄稼收成不会受到影响啊。安氏瞥了女儿一眼,从一堆账册中又单单挑出一本递给白流苏。
“怎的交租的庄子也少了一半?”白流苏速速浏览,这才明白了个中原因。只是庄子消失这也太离谱了吧。
安氏淡淡道:“眼下公中的产业都由你大伯父在打理,可你大伯父并无经商之才,我这几天也打听了,那些消失的庄子,全是你大伯父卖出去的。这些年他公中和私家产业但凡亏空,便拿庄子作抵押!”
白流苏心中一禀,寒声道:“祖母就不管么?”
“恐怕你祖母尚不知情罢了。”安氏叹了口气。若说她久病成疾,贪恋床榻,所以诸事不闻,被人瞒在鼓里。可白老太太又何尝不是呢,她能拿捏的住内院的林氏,却奈何不了大儿子。
不过白老太太也知道大儿子不是经商的材料,所以当初便把最好的铺子田产给了三儿子。至于二儿子白致远,因他在京为官,所以产业交给了大儿子打理。
白流苏忽然想到了这一茬,面色发冷:“娘亲,我们二房的产业现下是不是也在大伯父手中?”见安氏无奈点头,白流苏心中一阵凉薄。
本是亲兄弟,相煎何太急。大房从没想过归还二房的产业,反而心心念念母亲的嫁妆。人心不足蛇吞象,白流苏现在才明白,她身边生活的都是些妖魔鬼怪。
照大房那个德行,现下要回二房的产业是不可能。白流苏捏着账册想了想,便道:“娘亲,上次你给我的铺子和田产收益都不错,我想新开个铺子,不知娘亲答不答应?”
出乎白流苏的意料,安氏只瞧了一眼,满不在乎道:“你想怎么做就去做,放心大胆的作为,万事都有娘在后头呢。”
白流苏瞪大了眼睛,这真是她那个缠绵病榻多年的娘亲吗?怎么一下子无所不能起来了。杜嬷嬷一旁看着,笑着解释道:“小姐只知道太太这些年病着,可是太太原来做姑娘的时候,可是经商一把好手。”
“娘亲也做生意?”白流苏更惊讶了,在这个国家,女子抛头露面还是不被认可的。杜嬷嬷又揶揄的瞧了安氏一眼,便又说道:“那时候,太太总是女扮男装巡查铺子,后来太太嫁来燕北,离京太远,这才把铺子都给了大少爷。”
杜嬷嬷口中的大少爷自然是白流苏的舅舅安鸿宇了。安氏出身富贵,反倒不看重那些钱,经商也不过是闺阁无聊,安氏的另一种消遣罢了。
白流苏吐了吐舌头,不管怎样,她经商是得到母亲肯定了。得知了母亲的过去,白流苏心里又安定了不少,以后少不了要跟母亲请教经商之道呢。
母女正说着,外头长欢打了帘子进来禀道:“太太,小姐,红鲤姑娘说家里来客人了,让太太带着小姐少爷过去呢。”
安氏诧异:“怎么来客之前都没有消息?”白家在燕北也算是个世家大族,有客来访一般都要提前三日下帖子的。
白流苏已经放下账册站了起来:“看样子,就是不速之客了。长欢,红鲤还说了什么没有?”之前红鲤每次来宁和院,二房给的赏钱足够当她嫁妆了,这点人情她不会不卖。
长欢想了想便道:“听红鲤说客人是大太太家的亲戚。”
“不知是什么亲戚,怎么还要我们去见?”安氏心上奇怪,却还是吩咐杜嬷嬷给白流苏和白泽言整理衣装。
可白流苏听了长欢的话,眉头一跳。她已经知道来者何人了。有些事情逃都逃不掉,即便是重生之后,有些人还是会相见。
想起前世最后一次见到那人,他眼里的厌弃和鄙夷。白流苏决绝的闭了闭眼睛。深情错付,今生便是仇人了!
白流苏牵着弟弟白泽言,刚进了荣华院的正厅,便听见一阵欢声笑语从里间传来。深吸一口气,长欢正为她打起帘子。
“二伯母,三妹妹,五弟弟来了。”白如意一见来人,立刻殷勤的站起来迎接,还故作亲昵的挽起了白流苏的手,拉她到一个男子面前,笑道:“三妹妹,快来见过你高家哥哥。”
面前那位男子十六七岁,面容俊秀,着一身白衣,倒显得几分书生气质。只是白流苏心中知道空有皮囊罢了。高达民,没想到此生再见,竟全是恨意。
那人站了起来,冲着白流苏笑了笑,正要见礼,白流苏却拂开了白如意,淡淡道:“我怎不知有过这样的哥哥?”
说话间,人却走到了老太太跟前,本来这话一出,是极不给人面子。林氏同高达民脸色具是一冷。老太天本来春风和煦的脸也是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