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朗的神色依旧平静,他没有说话,只是顺手放下了杯勺。「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先出去看下渊儿。」「岳朗!你……你根本不肯原谅我,是不是?!你……咳咳……」贺开扒住床沿,目眦欲裂地瞪著岳朗匆匆出去的背影,激动地大吼了起来。木门被岳朗随手带上的一刹,贺开终於不支地躺了回去,他咳了一口血出来,胸膛也跟著起伏得厉害。「哈哈哈!好,岳郎!你果然是我认识的那个薄情岳郎啊……」本是悲痛欲绝的贺开不知为何又大笑了起来,他一边笑一边喘,到最後竟是昏死了过去。而昏死过去的贺开,自然不会看到站在门口并未远离的岳朗,以及对方那张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何等的纠结与痛苦。这一次,贺开真的没有欺骗岳朗。在他为岳渊编了最後一堆竹篾小玩具之後,他很快就衰弱了下去,连坐起来都渐渐变成了一件难事。不过自从那日之後,他倒是没再追问过岳朗什麽,即便开口,也只是回忆些当初他假扮贺望与岳朗相处的趣事。岳朗安静地守在贺开身边,不时用热毛巾替对方擦去额头的冷汗。他看著贺开昏睡中仍然显得痛苦的面容,忍不住会去想对方平时笑起来那戏谑的样子。「唔……」夜深的时候,昏睡的贺开突然呻吟了一声,趴在床边照顾他的岳朗也随即惊醒了过来。「怎麽?想喝水,还是想解手?」岳朗使劲揉了揉眼,强打起精神询问道。照顾一个濒死的人,也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贺开轻轻摇了摇头,深邃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岳朗,他张了张嘴,声音却显得极为沙哑。「送我去礼佛堂。」贺开挣扎著坐了起来,他的眉间皱得很紧,好像锁著什麽沈重的心事。岳朗不知道为什麽这个时候对方要去礼佛堂,但是他不愿违背贺开的心愿,因为这或许会是对方的遗愿也说不定。替贺开穿好厚实的衣服,岳朗扶著他越过空旷的庭院来到了礼佛堂门口。门一打开,一股冷风便随之灌了进去,而贺望的人头依旧安静地躺在佛龛里,栩栩如生。贺开直直地盯著贺望的首级,推开岳朗的搀扶,缓缓跪坐在了蒲团上。他冲佛龛里的首级低唤了一声大哥,才又抬起头望住了岳朗。「岳郎,我现在才有些明白大哥的意思。或许……他让你来找我,并非仅仅是想对你报复,更是想好好地折磨我一场。是啊,他可是我的孪生哥哥,他都死了,又怎麽甘心我这个长著和他一样面容的人,快快乐乐地活下去?呵呵呵……他不愧是我的大哥,实在是太了解我了。」贺开咧嘴笑了一下,又露出了那副不以为然的戏谑模样。岳朗被他满含笑意的目光逼得有些局促不安,抬眼便看向了贺望的人头,莫非一切正如贺开所说,都是这个死去的男人所布的死局吗?既让自己饱受折磨,也让贺开深陷痛苦。但是没有人会知道一个死人到底在想什麽,一切都成了最为无奈的猜测。「你来这里到底要做什麽?」空寂的礼佛堂寒气逼人,且带著一丝阴森恐怖的气氛,任谁也不想在这里久留。贺开扶了香案挣扎著站了起来,他抓起了一柄早就摆放在了香案上的长刀,递到了岳朗面前。「你不是恨我冤陷你,使你被天下误解吗?既然我口口声声说爱你,那麽我又怎麽真的忍心看你有朝一日为他人所害。我已下令解散无双教,将教中剩余的资财统统送给教众们,让他们安居乐业,不必再以邪门歪道为生,也不会再有人不知好歹地找你寻仇。」贺开说完这通话,一时气息难继,身子也软软地跪倒了下来。他捂了捂闷痛不已的胸口,头猛然仰起,眼里的目光突然显得无比坚定。「砍下我的人头!然後把我这颗头和大哥的人头一起交给乾坤盟,向他们解释是我囚禁陷害你,以及所谓无双教的真相。「有了我和大哥这两颗人头,再加上无双教的解散,他们一定会相信你所说的……到时候,你又可以光明正大地回归正道了……不过,我要提醒你,乾坤盟的盟主莫行之不是什麽好人,你若想过上太平日子,还是在澄清一切之後,带著你那侄儿尽早退隐江湖吧。」岳朗怎麽也没想到贺开会叫自己杀他,当他听到对方口中为自己周密安排的一切之後,不由感到贺开真是用心良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