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晨曦慢悠悠地说着,眼睛一直盯着山上若隐若现的人影,不知道是有多少人。若是只有十人左右,他们还可以脱身,若是人多……他们这几人只怕就要把性命交在这儿了。
此刻他飞快地想着:如果自己在关键时刻要落入敌手,是宁可束手就擒苟全性命,还是宁可一死也免受污辱折磨?
胡紫衣说道:“这样吧,一会儿你和你的人先往山下去,我那匹马没事儿,现在应该在山下溜达呢,这些军马训练有素,主人不来是不会自己逃走的。然后……”
越晨曦打断她:“什么意思?你是想只身诱敌,让我逃走?你不想想裘千夜专门安排在这里的人,是你一个人能应对得吗?”
“那是你能应对得吗?”胡紫衣哼笑道:“不是我瞧不起你,治国平天下你也许有些学问,但是双拳敌四手的事情,是你这文弱书生做得了的吗?别说你学了两年三脚猫的功夫就行了。到时候你扯我后腿,谁都走不成,我就算是做了鬼,我哥都不会放过我。快走!”
她将越晨曦往树下一推……越晨曦就如断线风筝一般直往下坠,不过这树杈原本就不高,他落下时胡紫衣也同时落下,在他后背抓了一把,向上一提,将他丢到对面,对那些一同从树上跳下的护卫说道:“保护越大人,撤下山!找我哥去!”
几名护卫立刻围拢过来,将越晨曦围在当中,七手八脚地就保护着他往山下跑。
越晨曦来不及反抗,已经被他们拉着跑出十几步。
他回头去看,只见胡紫衣一人独立在山路之中,正抽出长剑,迎着山风大声喊道:“藏头缩尾的山贼,有本事出来和姑娘较量一下!”
越晨曦怒道:“混账!我们一群大男人跑了,倒要个姑娘替我们断后?你们不觉得羞耻?我越晨曦还要脸呢!”
他这一声呵斥,让跟随他的护卫都不由得汗颜,一人说道:“你们两人先保护大人往山下撤,我和他们两个回去接应胡姑娘!”
此时山上已经出现了大约二三十人,当先一人哈哈大笑道:“无论是谁今天都走不了!我看出来了,那个被拉着往山下跑的一定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儿,这姑娘咱们得留下,那个公子哥儿也走不了!兄弟们,上!”
随着这声高呼,那二三十人如一波浪潮一般从山上呐喊着挥舞着刀剑冲下来。
胡紫衣凝神屏息,看清楚先冲到自己面前的那个人,不等那人出刀,自己一剑刺去,刺得又狠辣又迅捷,这一剑她用的是胡家剑法中的“飞雁穿林”,当初只是这一招便练了一个多月才练娴熟,连胡锦旗也夸她这一招使出来颇有几分万夫不当之勇。若是普通山贼,肯定是躲不开她这一剑的。
没想到眼看她的剑尖已经刺到对方的胸前时,那人的长刀也已格挡在胸前,“当”的一声,刀剑相碰,胡紫衣被震得手掌发麻,剑柄几乎脱手。
她震惊地看向那个人……身高八尺,体格魁梧,正咧着大嘴冲她呵呵一乐:“小姑娘下手这么狠毒,小心将来找不到婆家!”
胡紫衣不敢怠慢,一句话也不多说,沉气丹田,暗运内力,手腕疾抖,翻出剑花,唰唰唰,便是三剑,这一招名为“三鸟归林”,出招讲究鬼魅,四面八方封堵对手的退路,又让对手不知道自己究竟哪一招是真,哪一招是假。
但此时山贼赶到她跟前的已经不只是那一位大汉了,从左边右边又跑出两人来,那两人一左一右,相互照应,三把刀同时攻向胡紫衣,逼得胡紫衣的三剑不得不由攻转守,自己反而被迫退了三步。
而越家三名护卫也赶到胡紫衣的身后,一人喊道:“胡姑娘先走,我们断后!”
胡紫衣咬着唇,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越晨曦站在不远处,就是不肯走,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这边。
她知道自己若是不走,越晨曦肯定不会下山,于是一顿足,“好,你们不必恋战!”
她抱剑团身,往越晨曦的方向蹿过去。
突然身后有弓弦之声,她本能地要躲,却意识到越晨曦就在自己的正前方,于是她运足真气,踏地腾身,在空中拧转身子,将长剑舞成一片剑盾,击落了已经飞到身前的飞箭,但就在她身形下坠之时,又有两支飞箭射到,这时候她使出“双燕落林”之式,上下打落两支飞箭,她一口气刚刚喘息过去,紧接着又是三箭奔到。这时候她喘息未匀,已无力再飞跃起身,便将长剑舞得密不透风,试图将飞箭阻隔在剑光之外。但也因她的气力不足,一支飞箭穿破她的剑风,“噗”的一声,正中她的右肩,她肩膀剧痛,握剑的手一下子垂落下去。
此时她身后又抢上两人,正是越晨曦的护卫,他们见情势不好,前面已经有越来越多的山贼将自己的兄弟围在当中,那三人力不能支,都已负伤,胡紫衣也受了伤。越晨曦急切之下喊道:“去把胡姑娘带回来!”
所以这两人抢身而至时,大声说道:“胡姑娘,快走!”
胡紫衣用左手捂住肩膀,闷声道:“我知道快走!用不着你们催!你们怎么还不快走?难道要我背着他走吗?你们不知道你们的使命是……”
她话音未落,突然眼前人影一晃,被人硬生生强背在肩头。她定睛一看,背她的人竟然是越晨曦。
她又气又急,怒道:“越晨曦!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越晨曦也不说话,返身就往山下奔去。
他本来只是一介文弱书生,仰赖这几年跟着胡锦旗练武,身体的底子也比以前强壮了许多,此时又逢紧急之势,顾不得什么礼法,也顾不得思考自己的能力,硬是背着胡紫衣往山下狂奔而去。脚程之快,不仅出乎胡紫衣的意料,连越晨曦自己事后想起都觉得吃惊。
这一辈子,越晨曦所学所矜持的都是君子的谦谦儒雅之风,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行于左而目不瞬。几时会跑得这样上气不接下气,风度、气质,全都抛在脑后,只想着尽快离开这片危险之地。
背上的胡紫衣,喘息得和他一样剧烈,心跳就紧挨着他的后背传来,两个人的心跳声如擂鼓咚咚,几乎都乱在了一起。
“上马!马在前面。”胡紫衣艰难地用手指着独自在山脚下溜达的那匹马,听到身后已经有脚步声传来,显然追兵已至。他们如果不快点上马,那些追兵的飞箭再射来,把马射死,他们就真的走不了了。
越晨曦看到那马,立刻跑到跟前,一手拉住缰绳,一手想将胡紫衣放下来,但胡紫衣虽然负伤,动作却快,从他背上直接溜下来,自行扶住马鞍,艰难翻上,回过身来,她的脸色已经开始苍白,额头上开始滴汗,却伸着手对越晨曦说:“你拉着我的手,快上马。”
越晨曦暗暗咬牙,扶住马鞍,自己也快速翻身而上,拉转马头正要控辔驾马,胡紫衣咬牙说道:“别往来时的路跑,那茶摊老板如果有诈……去山那边……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没有跑远……”话说到一半,她疼得几乎呼吸不上来,后面的话也哽住了。
越晨曦看了一眼正往山下跑的追兵,拉住马缰迅速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