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晨曦挑起眉毛,淡淡一笑:“果然是为了这件事吗?那是锦灵求你来找我,要我拒绝这桩亲事?”
童濯心更加尴尬,吞吞吐吐了半天,说道:“也不是,我就是好奇……听说锦灵在众人面前先拒绝了你,遭到太后的申斥。不过,晨曦哥哥,这样会不会特别驳你的面子?”
越晨曦一笑:“有什么驳面子的?她驳的是太后和陛下的面子。这桩婚事从头到尾都是太后和陛下两个人的意思,我和锦灵都是他们手底下随意摆弄的棋子罢了,我们两个人都做不了对方的主,也做不了自己的主。”
“那,若是太后和陛下坚持要你娶锦灵,而锦灵又坚持不愿意呢?”
“那就要看最后谁犟得过谁了。自古以来,还没有公主说想嫁谁就能嫁谁的。”越晨曦似乎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的结果。
童濯心又静默一阵,问道:“晨曦哥哥,若是你喜欢的人其实心中有了别人,你会怎样?”
越晨曦放下手中的公文,抬眼看着她:“你说的这个人是特别暗指谁呢?指你还是锦灵?”
童濯心红着脸摆着手说:“当然不是说我了,我知道你心中只是把我当妹妹的。至于锦灵……应该也不是。唉,我就是打个比方的。”她忽然想到胡紫衣,说道:“我就认得一个人,她心中明明有一个喜欢的人,但是她从来也不说出来。她说只要那个人好,她就好了。反正她知道他们今生无缘,所以她也绝不强求。晨曦哥哥,你也是这样的人吗?”
越晨曦皱皱眉:“你说的这个人是谁?我认得吗?”
童濯心掩饰道:“你不认识啦,你也别追问我那人是谁,我就问,如果你心中有喜欢的人,你会和对方直说吗?”
越晨曦想了一会儿,说道:“如果对方心中没有我,大概,我不会说吧。但是,要做到你这个朋友这么高尚,一切只求对方高兴,我可能也办不到。”
童濯心不解地问:“那你会怎样?难不成还暗中咒她倒霉吗?”
越晨曦不禁笑了:“你这个小丫头,年纪长一岁,胡思乱想,刨根问底的东西就更多了。我就不能有点自己的私隐和秘密吗?一定要都和你说出来?倒是你,这么拐弯抹角地和我说半天,你又想说什么?别逼着我一个个问。”
童濯心只是纠结犯难,又想把锦灵的心思说出来,又怕说出来之后惹恼了越晨曦。她揉了半天衣角,说道:“我只是想和你说,这世上有许多事……可能到最后都是不能强求的。以前我家有个奶妈常说一句话:强扭的瓜不甜。若是明知道那结局是苦的,就不必尝第一口了。放下这个瓜,再去另寻一个,说不定有意想不到的好滋味呢。”
越晨曦哈哈笑道:“你这个谚语说得有趣。我虽然不肯定你说的到底是什么,但是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他声音一顿,“如果这是锦灵要你告诉我的话,你也不妨回去告诉她……不是我非要强摘她这个瓜,而是从一开始她的父皇和太后就把她种在我的瓜棚下,放进我的篮子里,我不接着,瓜棚架倒,她粉身碎骨,到头来,谁也不会高兴的。索性吞下这个苦果,反正面子是好看的,至于里子的味道,就由各人去品吧。这是我的命,也是她的命。命是不由人的。”
他话已说到这个份上了,童濯心还有什么好说的?再说下去就是打自己的脸,也是打锦灵的脸了。她只好苦笑着随意吃了两口点心,那点心是甜是咸也没分清,便匆匆起身告辞了。
越晨曦将她送到月亮门口,忽然叫住她问道:“濯心,其实我也有句话要问你。”
“什么事?”童濯心回首一笑,“你问吧,我知无不言。”
越晨曦悠悠然看着她:“若是没有锦灵这个人,这件事,你现在早已和我定了亲了。可裘千夜却一直梗在我们两人中间。那你会不会最终弃我而去呢?”
童濯心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问问愣了。站在那里想了好一阵,笑道:“这不是都已经过去了?你要我从何说起呢?”
越晨曦望着她:“但这个问题却困扰我好久,始终没个答案。濯心,你是个会为了喜欢的人,抛下一切而去的人吗?”
童濯心努力地想了好久,轻轻叹道:“我该怎么答呢?当年我娘是坚决反对我和裘千夜在一起的。所以,我娘就肯定不会答应吧。然后我若与你定了亲,名义上已经是你的妻子,就不能再背叛你和别人相好,虽然心里难过,但应该会努力把他放下,全心全意做越家未来的媳妇。可是,后来咱们的亲事告吹,又逢我爹娘去世,我和裘千夜……本来是无缘无份的,到最后像是老天有意成全……”
“天若有情天亦老……”越晨曦喃喃念着,似是有些怅然,又露出一丝笑意:“但老天似是对你们格外垂怜。能让老天垂怜的人不多,你可要珍惜了。”
童濯心绽颜一笑:“谢谢晨曦哥哥,但愿你也如此。咱们各人都能得各人的快乐。”
她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其实,倘若胡紫衣能和越晨曦结成眷属呢?越晨曦稳重,胡紫衣明朗;越晨曦尚文,胡紫衣喜武,未尝不会是一对眷属?比之现在和锦灵成婚,注定的怨偶结局,其实更值得期待。
但是,这几年下来,她已经深深体会世间之事不能尽如人意,所以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疯狂跳起之后,又不得不无奈压下,在肚子里化作一声叹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