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无奈地说:“罢了,不用为难个小太监,丞相大人深明大义,也不会让自己太难堪的。”
越丞相的笑声戛然而止,他紧紧盯着这位自己侍奉忠诚了二十年的君主……曾经那样熟悉,如今却变得面目狰狞而陌生。他自问入朝以来也算是识人无数,可是最没有看透的,却是他最应该看透的皇帝本人。
这是多么天大的一个笑话!多么可悲的一个笑话!
他一手抓住白绫,从齿缝中咬出几个字:“微臣,谢陛下,赐绫!”
突然间,外面传出宫女的一片惊呼声:“有刺客!有刺客!”
御书房内的几人都有些恍惚,以为是听错了,但是紧接着两位全身被黑纱黑布裹住的蒙面刺客闯了进来,两柄长剑,明晃晃亮闪闪地直奔坐在书案后的皇帝而来!
太监吓呆了,皇帝愣住了,南隐反应最快,他也是学武之人,飞起一脚踢向靠近自己的一名刺客的手腕,那刺客不得不回剑抵挡,南隐赤手空拳与那刺客周旋,同时对皇帝大喊一声:“父皇!墙上有剑!”
皇帝是戎马出身,多年习武,本不惧一两人的刺杀,只是变生肘腋没有防备而已。被太子这样提醒,立刻跃起身,回手去抽挂在墙上的那柄宝剑,而另一名刺客的长剑已经抵至他的背心。
就在此时,平日手无缚鸡之力的越丞相扑身而上,一下子挡在两人中间,那长剑穿过他的胸膛,一剑刺透他的身体,剑尖因此迟滞了一下,却还是刺破了皇帝的衣服。
皇帝勃然大怒,回剑劈杀,那刺客抽出长剑力拼几招,听得身后有人纷纷乱乱地往这里跑,那刺客对同伴打了个呼哨,两人心领神会,同时丢出一枚黄色的弹丸在地上,那弹丸落地,飞出两团黄雾,掩盖了他们的身形,南隐和皇帝都捂住口鼻没有去追,两名刺客趁势跃出御书房,跃上高高的宫墙,不知所踪。
南隐怒道:“追!务必要把这两名胆大妄为的刺客追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御书房内,皇帝俯下身,扶起越丞相的身子,鲜血汩汩地从他的胸膛处流出,越丞相的脸上却挂着一丝笑容,“陛下,这回,微臣算是有个,体面的,结局……”
一语未终,声息全无。
太监惊呼一声:“陛下……您,您的身上都是血。”
皇帝全然没有听到似的,看着越丞相微笑残留的那张平静面孔,幽幽一叹,双目微红,哑声道:“传旨……越丞相护驾殉国,忠勇可表。念其在朝鞠躬尽瘁二十年,特追封贤德侯,赏家眷千金,日后子嗣世袭侯位,牌位可入皇家祠堂……”说到这里,皇帝闭上眼,再也说不下去了。
祈年宫中的内院石桌。
一双杯,一壶酒。
裘千夜站在桌前,凝眸望着面前那一只空杯子,缓缓将酒液注满,慢慢举起,对天一礼,然后将酒泼洒在地上。如此反复三次,那地上濡湿了一片,周围清风微拂,将酒香漫天吹起,空气中弥漫着酒的味道,淡淡的,苦涩的,带着一种酸楚的味道。
他已得到太子的消息:越丞相死了,童濯心会在晚间时候回到童府。他不能立刻去童府现身,否则会让人怀疑他为何会在第一时间得知她平安无事的消息,即使这一切早就在他的预料之中。
或者,不应该说是预料,因为原本这一切只是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