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的马车很宽大。
车厢间距接近一丈,对角距离更是遥远,睢鹭上了车,坐到了离乐安最远的对角。
两人的距离比之一个在车上,一个在车下时,反倒更远了。
车帘放下后,外面的一切便都远去了,车轮开始辘辘向前滚动,车厢里,名义上似乎已成未婚夫妻,但实际仍旧十分陌生的两人相对无言。
车里不止乐安和睢鹭两人,还有乐安随身的四个侍女,此时正乐安左边两个,右边两个,分坐在乐安边上,而神情,皆有些难以描述。
比如冬梅姑姑就不明白了。
怎么这马车一磕绊的功夫,她家公主就多出个小驸马来了?
虽说小伙子长得的确俊地吓人,但她家公主是谁?那可是她家公主啊!是什么阿猫阿狗想攀附就能攀附得上的吗?!
更何况,冬梅姑姑仔仔细细琢磨着方才两人对话,好家伙,这小伙子压根掩饰都不带掩饰一下的,就差明说“公主我是奔着您权大势大才想当您驸马对您本人没一点真心”了。
就冲这一点,管他长地再俊,在冬梅姑姑这里都不合格。
可偏偏她家公主点头了……
冬梅姑姑不懂,但冬梅姑姑大受震撼。
大受震撼的冬梅姑姑不好驳了自家公主面子,眼看着三言两语成了她家公主未来驸马的小子上了车,别的不好做,眼神儿却十分到位,盯睢鹭的眼神活像老母鸡盯黄鼠狼。
许是冬梅姑姑虎视眈眈和其他侍女一言难尽的眼神起了效果。
上了车的睢鹭并不像在下面时那么轻佻肆意、侃侃而谈,反而双唇紧闭,双手平放膝前,宛如闺阁小姐一般规规矩矩。
不,也不是那么规矩。
他的眼睛直直盯着乐安,丝毫不知避讳。
冬梅姑姑看得眉头直跳,正寻思着要不要教教这未来的“小驸马”规矩,乐安开口了。
“看好了吗?什么感想?”
乐安倚在马车厢壁上,姿态随意,甚至半边身子窝在冬梅姑姑怀里,她似乎没有察觉到侍女们各异的神态,也没有注意少年直白的打量,她就那般半躺着,任他看,没有生气,没有避让,更没一丝羞窘,仿佛殿上的金刚佛像,任世人如何打量,金刚或微笑或怒目,并不改易。
她仍穿着那身明红的衣衫,在光线较为昏暗的马车里,那亮色的衫子却显得愈发耀眼,也映衬地她眉眼明丽,唇红肤白,而稍显昏暗的光线,则同时把她身上的那一丝年龄感,也模糊暧昧了些许。
一眼看去,只觉得是个美人。
“看好了。”睢鹭终于收敛了视线,两眼弯弯,道“公主真是个美人,臣有福了。”
乐安神色丝毫未动“看来你不仅口才好,嘴还挺甜。”
“不是嘴甜,”睢鹭眨眨眼,“是真心话。”
“嗯嗯。”乐安敷衍地点点头,“真心话。”
“所以,臣有些好奇。”睢鹭又道。
乐安“好奇什么?”
“好奇公主为何会如此轻易答应臣的请求。”
乐安“轻易?”
睢鹭点头,随即,撑起下巴,视线又黏在乐安身上脸上。
“以臣对公主的浅薄了解,公主不应该这么轻易就答应臣才对,或者就算答应,顶多也就让臣做个随从或者……嗯,面首之类的?”
“……欸?”
乐安软趴趴的身子终于直起来一些,杏眼微睁,恍然大悟状“对啊,我怎么忘了还可以这样。”
睢鹭弯起的眼睛委屈地垂下来“公主……”
乐安不管他,咯咯地笑,笑完了,才兴致勃勃问“所以,如果我执意让你做随从或面首,你做吗?”
睢鹭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