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步子一顿,在漆黑的空气里,与谢临曦那双满是绝望的眸子相视。
他瞧见是我,又收回目光,继续缩回案桌底下去了,“走……。”
我听见他嘶哑的声音,但我并未离开,只是把殿门关好,然后借着窗口照进来的夜光点燃了烛灯。
勤政殿亮了起来,屋内的狼藉清清楚楚,地上都是散落了的书籍奏折,还有不少花瓶碎片。
谢临曦就坐在案桌下,双手环抱着膝盖,头埋在膝盖之间,显得异常孤寂。
我的心微微一抽,我记得谢临曦小时候还是很依赖姑姑的,那时,姑姑夸赞他一句,他都会开心好几日,还同我炫耀。
后来,姑姑对他太过严厉,他也越发沉默,可是,在他心里,姑姑是他娘亲。
姑姑离世,他应该很难过很难过吧?
我放轻了步子,缓缓走到他面前,俯身坐在他身旁,柔声唤道:“陛下……。”
谢临曦转头,定定瞧了我一会儿,忽然紧紧拥着我,我感觉到他不断颤抖的身子,他似乎在害怕。
我怔了怔,手轻轻扬起来,顿了片刻,没有推开他,只是轻轻落下,抚着他的背。
在这个时候,我与谢临曦就像同一条河流的浮萍,我们抓住的是同一根稻草。
我们企图用它来救命,我们害怕,却只能互相安慰,这种依赖无关情爱。
我们紧紧相拥着,脑袋靠在一块,坐在一片狼藉里,就这样坐了一个晚上。
直到天明,温暖的阳光洒在我身上,暖洋洋的,我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
谢临曦也很快醒了过来,他看了我一眼,倒是没有从前那般冰冷了。
我回宫换了身衣裳,他也重新洗漱了一番,我们一起用的早膳,谁也没有提起那晚的事儿。
在谢临曦登基之前,我与谢临曦其实是见面就会拌嘴的,他觉得是我抢了他的娘亲,我讨厌他一板一眼的模样。
可是从那日之后,我与他之间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变化,那种变化我们都说不出来。
总之,他开始敬重我,后宫里的事会同我商量,就是有不长眼的妃嫔惹怒了我,也会遭到他的冷落。
但,他始终没有踏进过我的宫里一步。
或许他知道,我心里装着另外一个人,他不想为难我吧!。
再过不久,渺渺抑郁而终。
那是那一年里,我最意难平的事儿。
神医说,是她自己没有活下去的意志,谁也帮不了她,渺渺离世时,陪在她身边的不过我与小小两人。
双儿同我说,她嘴里一直念着谢临昭。
关于谢临昭与渺渺之间的事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在她离世后,偶然回想起来,他清丽的脸庞偶有失神的时候。
或许那时,她心里想着的便是谢临昭吧?
只可惜,谢临昭远在邺城,对她离世的消息丝毫不知。
这一对多让人叹息,看着渺渺从当年的清冷少女到如今香消玉损,一具尸首都清瘦得让人心疼,我忍不住转头,看着身旁的谢临曦。
渺渺有今日,多半是因为他的。
若不是她非要娶渺渺,若不是他,徐家怎会家破人亡?若不是他,渺渺怎会抑郁而终?
可是,谢临曦却是不曾苛刻渺渺半分的,即便渺渺离世,这个男人也以最大的礼来葬她。
可我探究好一会儿,他神色淡漠,始终不曾露出半分悲痛,我更无从得知他真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