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家国近两年,络络抚摸着那一个个熟悉的汉字,终于也泪光莹然。然后问道:&ldo;皇上和杨妃娘娘,他们都还好么?&rdo;使者笑道:&ldo;皇上御体安康,杨妃娘娘前些日子有些玉体违和,到臣出都门时,倒是听说好些了。&rdo;在异域呆得久了,大唐的人与事,已隔了烟雾般飘缈,似乎也是前世发生的事了。但我还记着那娇媚柔弱攀援着的凌霄花,和杨淑妃忧伤清丽的容貌,一阵恍惚之后,忙问道:&ldo;杨妃娘娘怎么了?&rdo;使者略有些犹豫,络络已然叫道:&ldo;我好久没得到她的消息了,心里也怪牵挂的,你有什么就快和我们说吧。&rdo;我微笑道:&ldo;是哦,大唐那里有什么新鲜事儿,快和我们讲一讲哦。这里是吐蕃,我们又是不理政事的,还怕我们多嘴干预不成?&rdo;使者显然也是个话多的,咂了两下嘴,笑道:&ldo;其实也算不得什么秘密,有些事情,京城之中的平民百姓都知道了。&rdo;我望着络络笑道:&ldo;必然是大事了。&rdo;使者笑道:&ldo;可不是么?听说是魏王与吴王,都在私造军械,给人告发了。幸好后来查出吴王与此事无关,那个私营军械的家族,只和魏王有些牵扯。但杨妃娘娘素来体弱,给此事惊吓了一回,便有些微恙,好在皇上爱惜,特地把吴王召进宫去陪伴母亲,才慢慢好起来。&rdo;吴王,魏王,现在离我已经很遥远了,倒是那个差点整死我的汉王和汉王背后的太子更让我好多次午夜梦回,冷汗涔涔,泪透锦衾。我不以为意站到窗口,看着在雪地里觅食的雀儿,将一钵青稞端起,抓了一把,扔了窗外。那早习惯了我的施舍的雀儿立刻扑来,喳喳叫着,兴奋地在雪地里跳跃啄食。唐朝,就让它远去吧。这样与世间无争,与自然为伍,与好友为伴,一生平淡安祥地度过,又有何不好?我又撒了一把青稞到窗外,心里宁静得如同屋顶的雪,安谧平和,干净澄澈。这时络络依然在追问:&ldo;哦,那魏王要不要紧?他人不错呢!&rdo;魏王心机深沉,又有苏勖、赵节等一批谋士相辅,能出什么事呢?我心里盘算,魏王如果只求脱身撇清自己,大概不会太困难的。不过如果李世民心存疑窦,他想谋太子之位,只怕会比较困难了。‐‐不过那好似也与我无干。我正想着,那使者已经答道:&ldo;皇上一向宠爱魏王,倒也不信魏王有谋逆之心。只不过这制造军械的东方清遥,和魏王府的司马苏勖,一向走得极近,魏王想完全脱了干系,却不容易。&rdo;&ldo;咣当&rdo;一声,我手中的木钵掉落地上,青稞粒儿四处撒落,落在血红的毡毯上,滴溜溜转着,晃得我眼晕。屋外的冷风骤然扑了过来,夹着冷雪的寒意,直冲心怀。东方清遥!苏勖!我多久没听到这两个名字了?以为已经远隔关山万里,今生再不会音讯相通,络络为我不再伤心,也刻意绝口不提起这两个人了。可是,可是我现在居然又听到了这两个名字!而且,为人谨慎从不肯干涉政治的东方清遥,竟与私造军械沾上了边!那是什么罪?满门抄斩,还是流放发配?东方清遥,现在又在哪里?我踩过麦粒,心下浮浮沉沉,找不到着落的地方;脚下也软绵绵的,不留神,已在青稞上滑了一下,扑倒在地。络络正听得面色发白,怔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一见我摔倒,忙抢上前来,扶起我来,手忙脚乱地拉我坐下,急急问道:&ldo;书儿,你没事吧?&rdo;我深吸一口气,用还在发颤的手紧握住椅柄,抑制住它的颤抖,才看着使者讶异的面容,尽力怡然地笑道:&ldo;正喂那雀儿呢,偏有只不知趣的鸟儿从旁飞来,扑我了一脸灰,倒把我吓了一跳,叫大人见笑了。&rdo;使者释怀笑道:&ldo;下官以为只有人类才会恩将仇报呢!&rdo;这话倒有意思。我苦笑,忙又掩抑住,不经意般道:&ldo;东方清遥,是不是就是当年辅助过隐太子的东方世家后人?他们家,不是早就不问政事了么?&rdo;隐太子,就是李世民的大哥李建成。李世民弑兄夺位,心下无论如何也是不很安宁的。登基后不久,即追封李建成为息王,谥号为隐,以礼安葬,后人便称李建成为隐太子,倒也没什么顾忌。使者点头道:&ldo;可不就是他们家呢,玄武门一役,男丁就死得差不多了,本来便已经人丁单薄,这下连最后的血脉都要断送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