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三五个县衙役守在水渠旁,在他们看来,这条水渠既窄且深,想要从这里进城是件很难的事,何况天儿这样冷,能下水的都是英雄,所以他们认为文子欺纯粹是想太多。
是以当水下传来挣扎声音的时候,衙役们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这水渠里有人,不是我听错了吧?”
“还真叫那位东都来的上官猜中了不成!”
几个衙役面面相觑,各自都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毛病,但水下的声音越来越强烈,且不断在向他们靠近,听上去人数还不少。
“是真的有人!不好,柔然人进城了,快,去找人来!”
几个衙役顿时慌了手脚,有人去喊人支援,有人提着刀等在渠边,一旦发现有人上来,立刻就能砍下他的脑袋。
孔小刀万万没想到,他九死一生的穿过狭窄渠口,好容易得见天日的时候,等着他的是又一场惊吓。
“是我是我!孔小刀!”孔小刀刚冒出头来,迎面就迎来一把大刀,魂飞魄散的又沉下去。
“孔小刀?”
“是我是我,你们会水的赶紧下来,有柔然人进城!”
孔小刀喊人下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二口小胖还被卡在渠口,一大半身子都进不来,幸得那起子柔然人水性不好,下了水的都有些自身难保,不然等他们追上来,吕二口当即就能让人家分尸成两截。
吕二口那体型,关键时候都能当沙袋堵河滩,此时简直无比完美的堵住了渠口,孔小刀有一瞬不那么地道的想,把他堵在这里抵挡柔然人,简直不能再合适。
下来两个衙役,连同孔小刀一起七手八脚的把吕二口拽出来,彼时距离第一个柔然人冲过来只差分毫,孔小刀手起刀落,把第一个柔然人的尸体堵在了渠口。
水渠这边有了人把守,想来柔然人不能再无所顾忌的过来,且柔然人大都不会水,算是暂时解决了一个麻烦,孔小刀托着昏死过去的吕二口上岸,几乎累瘫在渠案边上。
“小刀,你们如何会在城外呢?”有相熟的衙役给他们拿来干衣裳,“你们既然逃出去了,作甚还要回来呢,常乐县已经危如累卵,怕是要完了。”
孔小刀正给吕二口按压腹中积水,听完此言顿时颓然,“到底是发生了何事!街坊邻里的都还好吗?”
“唉……别提了,柔然人忽然攻城,我们根本猝不及防,城中不知道已经死了多少人,我们还未来得及家去看一眼,若不是有位东都来的上官顶着,我们怕是早就成了一盘散沙。”
孔小刀鼻子一酸,这就挣扎着要回家去看一眼,他一巴掌打在吕二口脸上,“吕胖子快给我起来呀,不知道家里乱成什么样子了吗,柔然人都进城了,我们都要完了!”
十四五岁的少年,内心还未坚强到可以承受一切,却又不得不强忍着满腔的酸楚,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站起来,“那位上官在哪里,我非要去杀光这群蛮子不可。”
如果有可能的话,孔小刀很想回家里看一眼,但是所有人都告诉他没办法回去,城中几乎已经被柔然人占领,他一个人单枪匹马,纵使有所向睥睨之能,也不可能穿过这重重险阻。还有那位东都来的上官,看上去无能的很,居然也拦住他的去路,他们凭什么都拦住他呢,满腔愤怒的少年并不能明白。
“果然是初生牛犊啊。”文子欺累成了孙子,无限感慨的看着想要上天入地的小崽子,“你要想去喂柔然人的刀,我保证不拦着,牵挂家人嘛都能理解的,去吧去吧……”
孔小刀死死握住手里的钢刀,眼里的愤怒随时都能聚成一把小飞刀,然后直接在文子欺身上戳个洞,没有人能理解他现在的心情,他此刻宁愿死在柔然人的刀下,也绝不能认命的等在这里,然后听见亲人死去的消息。
于是他毅然决然的冲向城中,不顾任何人的劝阻。
文子欺才不会在一根筋的傻子身上浪费时间,年轻人总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撞着撞着就学会转弯了,如果那小子还能活着回来的话。
其实文子欺现在比谁都想撂挑子撒手,若非记挂薛六那个蠢货,他早就拍屁股走人了,那家伙命大,不会这样容易就挂了吧?
一刻过后,薛六领了一波人聚集到城门口,皆是他路上救下的百姓,其中就有挨了好几刀的孔小刀,以及花容已失色的张知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