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廿从来不会唠叨大道理,而且他明知忠言逆耳,唠叨了对方也不会听,季小岚怎么可能因为他这一两句就改变了呢。季小岚这回没反驳也没犟嘴,畏畏缩缩看他一眼,眸光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嘴角动了动,嗓音有点沙哑:“我知道错了。”程廿叹了一口气:“算了,不说了,吃饭吧。”--------------------季小岚在程廿家住了一个来月,突然有一天上学时接到电话,是赵煊的助理给他打的,说他勉强通过了评估,可以获得赵氏集团的奖学金,要他提供银行账户和身份证复印件。正是大课间,季小岚懵了会儿,还没来得及高兴,他甚至以为是电信诈骗呢。恰好这时,班主任也叫他去办公室跟他说了同一件事。本来不待见自己的女班主任,一下子变得和颜悦色,还连声称赞他是学校的光荣学生。老师关切问他最近住在哪里,得知他住亲戚家后,要求他回去住宿舍,学校要给他安排了单人宿舍,带空调和独立卫浴的那种,还叮嘱他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的同学。让季小岚听班主任的话,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更何况他尾巴已经翘上了天,油然而生翻身农奴做地主的快乐,接下来半天,这件事成了他胡乱吹牛的资本,全校都知道他成了大集团的对口帮扶对象,甚至还传出他跟赵大总裁的绯闻。他当然乐得把这些花边大肆宣传出去。只不过总有几个嫉妒他的oga用人大总裁的婚约来贬低他,骂他是小三云云,他也不在乎。季小岚最在乎还的是每个月到手的真金白银,他不知道这笔钱有多少,但脑海里已经把数额定在了六位数,还细细盘算了这笔钱该怎么花。甚至大方得想送给程廿一台车,省得他每天上班还挤一个多小时的公交。晚上他兴冲冲回去说了这件事,程廿的反应很平静,还顺道帮他收拾了东西,这让季小岚有点扫兴,想到这是最后一天住在这里了,他还有点舍不得,一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早程廿给季小岚叫了出租车去学校,离开之前,季小岚依依不舍地抱了抱他,最后欢欢喜喜地走了。季小岚家境不好,但是脸长得好看,在学校受欢迎受追捧,养成了娇气傲慢还有些拜金的性格。程廿说过他几次,但他不改,程廿也放弃了说教,青春期的孩子都是大人说东,他偏要往西去的。下班之后,程廿回到出租屋,原本狭窄的空间因为季小岚的突然搬走而显得空荡荡的,他的心口像是缺了一块。与赵煊的最后一面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在遭受他无情的拒绝后,程廿以为自己会陷入疯狂的思念与痛苦,事实是,他只是在刚搬家的那两天被未知的将来迷了眼睛。后来,对新环境的适应、在学校被领导穿小鞋、经历了赵极棋的挑衅和招惹、小宋家的案件,这些都让他心力交瘁,也导致他想起赵煊的次数屈指可数。如果可以,他倾向于把事情往好的方向去想,离开赵煊的日子,他认识了新朋友、新邻居,“拯救”了差点失足的少年,还帮了小宋的事,体验到无比的充实感。从前在赵煊的光环之下,他的痛苦、憋闷、和得不到平等的爱的伤感都被轻易忽视。起初的一两年,他还会幻想成为赵煊真正的妻子,并为了这个目标付诸行动,后来他看清了他们身份地位上的不可逾越和从生活习惯到思想观念上各方面的差异,明白两个人之间有不可填平的天堑鸿沟,他只能小心翼翼以自身退让来维持这一段关系。到了后期他开始信奉歌德——我爱你,与你无关。于是喜悦是仅属于自己的,悲伤也是仅属于自己的,日复一日的等待也是属于自己的。他与自己承受的无关,也就怨恨不起来了。最终,他离开了,却不是出于自己的选择。可他发现,不再整天围绕赵煊的日子,看起来也不赖。季小岚搬出去的当晚,程廿接到了叶廷的电话,说赵煊想见他一面。程廿握着电话,在阳台看着夕阳一点点沉落地面。“我看不用了吧,有什么事的话电话里说比较好。”电话那头顿了顿才给出回应,显然叶廷也知道程廿不乐意见面,语气有点卑微:“程先生,赵总说,有些事情当面讲更合适,他会选择一个公开的场合。”“我没有时间。”叶廷没急着回答,似乎是在考虑说辞,程廿想象得到他在电话那头为难的样子:“那个……赵总问问您,那六百万……”程廿脸上一热,额角青筋跳了两下。赵煊居然会用这事儿来要挟他,这点钱对他来说不值一提,他却用这个来胁迫自己,而作为欠债人的他有什么条件给债主甩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