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晖年轻时嗜书如命,文采斐然,高中探花,一路做到国子监祭酒,桃李满天下,这辈子将名誉看得比性命还重,骤然马前失蹄,心中悲切自不待言。
谢云初开导他,“她人面兽心,欺骗了父亲这么多年,您何必为了她伤身子?”
谢晖嘴唇颤动久久难言,有过一段失败的婚姻,他对娶妻甚是顾虑,是以捱了这么多年才给陆氏扶正,却不成想竟是被人蒙在鼓里当傻子,他悲叹一声,并未与长女解释什么,径直吩咐道,
“初儿,遣人去各姻亲之家赔罪,说是寿宴取消。”
这是谢云初意料之外的事,她手中顿了顿,只能照办。
陆姨娘虽然被关起来,家里却有个烂摊子,谢云初一时还无法回去,便吩咐夏安回一趟王家。
家丑不可外扬,谢家对外声称谢祭酒旧疾复发,寿宴取消,毕竟不是整寿,众人也不曾放在心上。原本计划着贺寿的二太太姜氏闻言,脸色立即松快了。
“既是如此,快些让你主子回来,我这几日腰疼,过去不知她弄了什么法子给我敷药,我才得以好全,宜早不宜迟,你现在就告诉她,连夜回来便是。”
夏安穿着浅绿的比甲,跟朵碧荷似的恭恭敬敬立在姜氏跟前,脆生生答道,
“二奶奶让奴婢给太太告罪,家里老爷病了,实在脱不开身,太太一贯心慈还请再通融几日,好歹等老爷过了寿日再回来。”
姜氏气得将茶盏扔了过去,“有本事别回来了。”
夏安回去将姜氏的话原封不动告诉谢云初,小丫鬟气哭了。
谢云初却是神色淡淡,“成啊,那就不回去了。”
左右谢家无主心骨,有了姜氏那话,她也不怕没由头。
姜氏以为唬谢云初几句,谢云初必定吓得连夜回来伺候她,可惜她等得眼皮打架也不见谢云初的踪影。
姜氏这下彻底怒了。
“我算是明白了,她先是借故身子不好,后又假托娘家有事,分明故意不想伺候我,不就是那日说了几句重话,唬她要给淮哥儿纳妾嘛,她便怀恨在心。有本事自己肚子争气生个儿子出来,我也不必白操这份心。”
二老爷回来,姜氏便扑在丈夫怀里,哭啼啼给他倒苦水,
“这儿媳妇都骑在我头上来了,你可要给我做主。”
二老爷听明白事情始末,又深知妻子一贯拿乔做作,搂着她劝道,“谢祭酒最顾面子,非要紧事,不会取消寿宴,你就多担待几日,待她回府,我定命她来你跟前伺候。”
说来二老爷也馋谢云初做的水晶脍许久了。
得了丈夫这话,姜氏方止住哭声,别看她是做祖母的年纪,生得花容月貌,性子又矫情,时不时在丈夫面前撒撒娇,二老爷被她捏得死死的。
哪知次日巳时末,上院传来消息,说是国公爷回来了。
姜氏夫妇吓了一跳,
“平日总有消息先递出来,好叫大家提前预备着,今日怎么回得这么突然。”
二老爷王寿懦弱,姜氏也不稳重,夫妇俩没少挨国公爷的训,是以闻此“噩耗”,顿时如打了霜的茄子。
说到国公府,共有四房。
每房枝繁叶茂,地窄人稠。
后来先皇后,也就是长公主的母亲想了个法子,干脆把隔壁的公主府与国公府合并,两府合一,方齐齐整整住下四房人。
此举其他人都没意见,但二房心里不痛快。
这么一来,这里算公主府还是算国公府呢?
这里除了二房,其他都是长公主的子嗣,大房心知肚明,不会跟两个弟弟争,可二房却是国公爷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本该继承主宅,事情这么一搅合,二房未来究竟何去何从,甚是难料。
二老爷王寿每每来到正院,心里便不太爽快。
因长公主身份超然,她与国公爷所住的正院被赐名清晖殿。
午后,雀鸟啾鸣,阳光炽热,清晖殿外乌压压站了一院人,各房的人都来了,等着给国公爷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