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明决笑着拖长语调,“刚才是谁说不喜欢小孩的?”“你还说,”施世朗拍了一下他的背,“讲话总是说一半留一半。”说完,施世朗还是气不过,又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你就是喜欢看我因为你忐忑不已的糗态!”明决抻了抻眉,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不是喜欢情趣嘛。”施世朗当他的面翻了个白眼。迟早他会因为明决的“情趣”而犯上心脏病。随即,他背过身去,继续手头的整理。明决从后面抱住他,贴着他的脸讲:“别生气了。”“大不了……”他把嘴附到施世朗耳边,悄悄地跟他说了一句话。“瞧我听到了什么,”施世朗咧嘴笑了起来,“还有谁比明先生更会弥补错误吗?”“当然,”明决在他耳边缓缓说道,“得让施先生有处安放才可以啊。”说完,施世朗就被揉了一把。“明决,你……”直到看见门口吊着的蕨类植物,明决的心里才稍微涌熟悉的感觉。再次回到这里,不至于让明决感到厌恶,但会让他周身的毛细孔产生轻微隐约的不适,偶尔像痕痒,偶尔像针刺。“少爷。”帮明决开门的老佣人十年如一日的谦卑,哪怕从名义上来讲,明决已经不是他们口中的明家少爷了。明决对他点点头,然后把车开进了庭院。明氏公馆总是透着一种有些冷森的冷意,因为房子又大又空,因此这里面的回音听起来格外清楚。从前他就不明白,家里才三个人,为什么要住有那么多空房间的大公馆。明决的鞋跟走过国际象棋盘般规整的黑白地砖,每走一步,脚步声都听得一清二楚。走到门厅中央时,他蓦地停了下来,抬起头去看那些马赛克镶花吊顶。他都停下来几秒钟了,公馆里的回声仍然清晰可闻。它们就好像是那些明决记忆里的喝令,经久不散地徘徊、呼啸在屋顶上空。“明决,挺直腰背走路!”“明决,去面壁室!”“玛嘉,不准给明决送饭。”“明决,不准再骑马!”“明决,别让我再看见你偷偷剪报纸。”“明决,过来!”“明决!”“明决!”“明决!”当明决的背脊随着回忆变得越来越僵紧时,忽然间,一只柔软的小巴掌牵住了他的手。明决瞬时回过神来,耳边那些嘈杂的声潮顷刻间消退了。他低下头来,一张初生小羊般的面孔进入了他的视线。就和他多年前见过的那个女孩一样,纯白、笃定,什么都相信。从他童真的目光里,明决看到了世上所有美好的喻示。明知一点也不怕生,牵着他的手,稚声稚气地问他:“你是大哥吗?”明决蹲下|身来,端详了面前的明知一会,帮他把拘束的衣领解开了一颗纽扣。随后,他扶着明知的手臂开口:“你是明知?”明知乖巧地对他点点头:“我是明知。”明决唇角抿了起来,微笑着问他:“你怎么会知道大哥?”“照片。”明知不急不慢地回答他:“玛嘉奶奶,有给我看过大哥的照片。”说着,他靠上前来,明决把耳朵侧了过去,然后听见明知在他耳边软声说:“最后一张,其它的都被父亲给烧了。”明决回过头来,摸着他的小脑袋笑道:“明知的记忆力真好。”明知摇了摇头:“不好。”他垂下眼,努了努小嘴唇说:“我背‘白日依山尽’,父亲总说我背不好。”说着,他抬起眼来看明决:“父亲跟我说,大哥你五岁前就会背唐诗三百首了。”明决沉默地看了明知几秒钟,随后揉揉他的脸蛋:“他骗你的。”“只有不开心的机器怪物才会背那么多诗。”闻言,明知的嘴角又扬了起来,对着明决点点头。明决用手指点了点明知怀里的那只小泰迪玩具熊,笑着说:“它真可爱。”“嗯,”明知点着头,软音软舌地回答他,“它是我的妈妈。”明决的手定在了半空中。过了好一阵,他才有些迟滞地开口:“明知,你叫它什么?”明知的脑袋又垂了下去。“父亲以前不让我玩玩具,说这不是男孩子应该做的事情。”“后来有一天我找不着妈妈,”他用小孩子的语速缓慢说着,“玛嘉奶奶就把这只小熊送给了我,说妈妈住在里面。”“父亲没说什么吗?”明决问他。“一开始父亲不知道妈妈住在里面,”明知回答他,“一看见我抱着小熊坐在沙发里,就过来把它拿走要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