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花宴上已经有五位贵女展示完了才艺,红格的声音紧接着响起:“第六位,顾樱。”
顾佳瑶坐在座位上,看着从对面那排席位里站起身的顾樱,手紧紧的攥到了一起。自己从小就听娘亲说过,顾樱的母亲魏南栀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却像个狐狸精似的勾引了原本要娶梅玉娘的顾林章,害的梅玉娘一直在顾家留成了老姑娘。
为了不让自己受到母亲曾受过的委屈,她们母女两人多年来一直在给顾樱演戏。让她误认为父亲不喜她,把她往孤僻的性格上引导,请来教她的女师被娘亲用银子收买,尽量不教她以后能在世家大院里用的上的知识。
这场风寒过后,她这个三姐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一直以来害怕出门的顾樱,今日居然还结交了新朋友,与旁边宁将军的女儿和顾佳慧一直说说笑笑,并没有怕与人交流的不适感。
顾佳瑶盯着顾樱,看她一步步走向了展示才艺的场地,看她气质优雅的走向了那张琴。
琴?顾佳瑶心里没来由的突然一跳。为了今日在这赏花宴上大放光彩,娘亲特地为她找来了一首市面上没流通的古曲。
曲是赞叹荷花的高贵、独立,赞它虽是从淤泥里长出,却一点也没沾染到污秽,反而向世人尽情的散发它的芬芳。并且这曲正是对应今天的主题——荷花宴!
可是现在顾樱也选了琴,难道她从哪里听闻了自己的打算?也想弹这首!
顾佳瑶摇了摇头,不会的!她即使知道了自己的打算又如何!曲谱是娘亲好不容易找来的,顾樱不可能看到!且看看她要玩什么花样吧。
顾樱站在琴旁向众人行礼,然后坐下试了试琴弦,听了听音色。不愧是皇后娘娘准备的,早已被调音师好过了,并无杂音,自己可以直接开始了。
顾樱眼睛瞥向顾佳瑶的方向,心里微微冷笑,好妹妹你好好欣赏我特意为你弹的曲吧!
众人从听到的第一声起便都停下了拿点心的手,喝茶的动作,交头接耳的声音…,齐齐向顾樱看过来。
在座的贵女几乎都是从小便被家里督促着学习着各种各样的才艺,为的就是以后出门,出嫁不至于被说成无脑的花瓶。其中不乏有几位是琴技出众的,但听到顾樱的第一声出来,便已听出了这位是真正的高手中的高手。
顾樱今日弹的这曲是在桃花谷时,从义父书房里找到的一本看不出来什么年代的琴谱里的一首。这首曲子的名字是《观竹长》。
随着顾樱的手指抚动,一阵阵似行云流水般的天籁之音,穿过了风,穿过了阳光,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在黑漆漆的土壤里,有一粒种子刚刚被放了进来,它知道要开始自己的使命了。它忍不住想努力的破土而出发出自己娇嫩的芽儿出来。
但上天似乎并没有将特别的宠爱降临到自己身上,它努力了许多天,还是不能发出自己的嫩芽出来。为了不让播种下自己的人失望,自己还是拼尽力气努力着。
日子过去了一天又一天,它似乎听到了旁边同类的嘲笑声:
“那颗种子是什么,怎么那么笨,这么久还没发芽?”
“谁知道呢,我们差不多一起放进去的,现在我都高出土地一颗头了,它还没出来。”
“外边的空气多清新啊,可是那个笨蛋怕是不能看到了,哈哈哈。”
是不是真的像它们说的那样,自己不能出去看到外边的世界?
不,它不愿意,都是种子,凭什么它们可以,自己就不能!有一股力量暗暗地心里告诉自己不能认命,闭上耳朵,不要听那些阴阳怪气的声音,好好的想办法怎么才能发出的嫩芽。
是呀,想想办法,既然光凭自己一根筋的努力向上长不行,那怎么才能发出芽儿呢?
有了,那我就努力向下长,向下面很深很深的地方努力的扎根,等我的根部足够多、足够深、足够有力量的时候,那时候我一定可以向上长出的!
有了信念,它便不在迟疑,不再自怨自艾,不再理会旁边的嘲弄声,只是努力去扎自己的根!
经过了三个月的努力,自己终于发芽了,终于破土而出了!它太开心了!终于看到了蓝蓝的天空,飞翔的鸟儿,白云随风飘荡。
“我的天,这个破种子终于钻出来了,这么久!”
“哈哈,确实够笨的!”
不理会它们的声音,自己已经成功走出了第一步,只要自己够努力、够坚持、自己一定可以长的比它们都高,比它们都有力量!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一年又一年,已经四个年头过去,望着它还是小小的,矮矮的,旁边嘲弄的声音说了一遍一遍似乎也说烦说淡了。
谁也不知道的是,这个小小的植物在土壤下边,已经向下深深扎根了上千尺,它已经蕴含了足够强大的力量!
终于在第五年,它爆发了出来。
突然有一天,旁边的花草树木惊奇的发现,之前那棵一年就长一点点的植物,似乎被施放了世上最好的灵丹妙药,它以惊人速度向上生长着,超过了小草,超过了花朵,超过了树木,超过了曾在这片土地上最高的那棵树,直直长到看不见的高处!
原来它不是草,不是花,不是树,而是一棵竹!
众人都被顾樱手下流淌出的奇妙琴声深深的震撼着,似乎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宁琪琪眼前仿佛看见了这个顽强生长着的竹子,它不放弃的日复一日孤独的努力扎着根,以待一飞冲天的那一日。
宁琪琪想起了自己父亲,他常年累月的守在玉门关外,一年就回来一两次,和家人聚少离多。以前不理解,现在突然明白父亲和这竹子一样,内心是有信念的!为了大周的子民安居乐业,父亲和万千战士付出了多少!
坐在主位上的皇后,想起了自己从小被父亲教导着,待人接物事事用最高的标准要求自己,小时候自己也偷偷的哭着埋怨父亲对自己太严厉,但若不是幼年的刻苦经历,自己怎么能过关斩将坐上这最尊贵的后位!
众人都沉浸在这琴声中,谁也没注意到在庭廊外不远处立着的几道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