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平,千万别再惹事了,你叔叔的面子再用几次恐怕再也护不住你了。”孟德明把王平叫到跟前训斥道。
王平连连应下。
孟德明这才骂骂咧咧地让他赶紧滚蛋。
坐在椅子上的孟德明看着王平轻轻带上办公室的门,这个让他不省心的小子总算还有点良心,临别前还知道说声“谢谢孟叔,让你操心了。”可惜不知道他哪句话真哪句话假,为了护住老战友的唯一血脉,就算拼了这张老脸四处求人他也捏着鼻子认了。
办公室里一片安静,挂在墙壁上的钟表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
他点上根烟,叼着猛抽,翻腾的烟雾一圈圈散开,弥漫满整个办公室,抽了几口后,他起身推开窗户,寒风吹了进来,飘进几滴雨。
“王长喜,你这孩子不让人省心啊,不过兄弟,你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他。”
他站在窗口,听风,观雨。
1973年,西北正下着暴雪,狂风呼啸,卷起戈壁上的沙石雪花四处飞腾,像刀子般刺人,撞的火辣辣的疼。
山谷之上,镇守国门的二十人小队在风雪中巡逻。
山谷之下,趁机入境的分裂分子匍匐在雪地里。
双方不期而遇,枪战一触即发。
占据高地的巡逻队将大股敌军堵在山谷,奈何敌众我寡,弹药有限,加上大雪影响视线,巡逻队同样没讨到便宜,数位战友战死,转眼被大雪掩盖了尸体。
孟德明就是这场突发战斗中的幸存者之一,即使三十年里诸多往事烟消云散,这段记忆却如同树根深深扎入他的心中,令他难以忘怀,即使历史不会记载这一刻,即使真相永远只能封存在护国守土的丰碑中,他永远不会忘记,那片土地里曾经埋下的战友和烈士们。
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
天刚刚晴,暴雪依旧,昨夜的战斗中,二十人队伍彻底被打散,活下来的战友依旧固守阵地。
天地一色。
满眼尽是白茫茫,看不到战友,也看不到敌人,唯有枪声和山风鬼哭狼嚎般在山谷回响,提醒着他这里正在进行一场长达一天一夜的激战,支援队因为大雪封路迟迟没能赶上,巡逻队接到的命令很简单:誓死坚守。
冷,钻心刺骨的冷,如同白蚁啃噬骨肉带来的刺痛,即便隔着厚厚的棉袄,肌肤止不住颤栗,似乎即将僵硬。
为了避免冻僵,蜷缩雪中的孟德明试图挪动身子,他双手撑住地面尝试在雪地中攀爬。
单薄的身躯在雪地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掀开压在身上的暴雪,他用双手捂住冻的发紫的嘴唇,呼出一口热气,拼命搓动双手,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他开始向另一个隐蔽点攀爬。
“老孟!小心!”
突然一声怒吼,一个身影从附近雪地中如闪电般钻出,飞扑而来,将他推进隐蔽点。
啪……啪……紧随其后的两声枪声。
孟德明傻了眼,他的战友王长喜已经代替他倒在血泊中,鲜红色的血液转眼凝固……
也就在这时,大部队终于赶了过来全歼敌人,巡逻队剩下的五人荣获特等功,剩下的十五人却永远埋在北疆镇守国门。
王长喜这一扑,救了他的命,一枚子弹从他脑部穿过,一枚子弹击穿胸部,幸运的是,经过抢救,王长喜侥幸活了下来,却也彻底终结了他再次成为战士的可能,老战友被迫转业。
那个年代,人们之间的交流全靠书信,几次转院治疗,一来二去,也就断了联系,老战友最终音讯全无。
窗口飘进的细雨打湿了孟德明的发迹,办公室的烟雾已经散的差不多,孟德明关上窗户,给自己倒了杯茶,重新坐回沙发,他屁股还没捂热沙发。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
“孟老师,不好了!侯兴伟他们带人堵在楼下找王平要说法,要打起来了!”门外有通风报信的女生猛拍办公室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