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话说狠了,阿箩屈腿抱臂,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无光的墙角里瑟瑟发抖。
今日要收的第一个魂在松州,是松州员外爷的小茶姜灵秀。每个地方都有土地庙,松州土地庙离姜家不远,范无咎衣服换好后姜灵秀气数将尽,刻不容缓,谢必安与范无咎动脚前往姜家。
阿箩被谢必安的言语吓傻了,身子沉沉飘不起来,在角落里软成一团。
二狗子觉得七爷很过分,明知阿箩是见草而悦,见豺而战的性子,如此胆小还要吓唬她,弄得一个活活泼泼,何等精灵古怪的小鬼,变成个泥塑木雕似的毫无生气。
其实成了真正的鬼魂便不怕人间的这抹温暖的金光,若如七爷所说那他早就灰飞烟灭了。
二狗子半吞不吐,想拆穿七爷的谎言,可七爷毕竟是七爷,身份在哪儿摆着,他脸面低小,哪有资格说一句话,一掐资格也没有。
阿箩不想死呜呜虽然阿箩已经死了,七爷救救阿箩。见七爷将走远,阿箩底发力气飘起,飘到明暗交界处就停住,前面的路洒满的金光,七爷说碰多了会死,她不敢上前,倒身后退。
范无咎与谢必安在说些闲话,被阿箩岔断,他不悦:那就呆在这儿,多事。
七爷有七爷在阿箩就不怕八爷,八爷说什么她都装作没听到,气息咻咻,望着七爷挤几点眼泪。
谢必安藏起嘴角的笑痕,变出一把伞,又张开双臂,婉婉转转说:七爷有伞,伞能遮阳,只要不离开七爷身边半步,听七爷的话便不会灰飞烟灭,乖,来七爷这儿。
谢必安鲜有表露愉悦情绪是时候,范无咎与二狗子看了他好几眼。
阿箩如今就是个阴间人,人间的事儿不甚懂的,只能全心全意信任七爷,她揉着泪眼飘到七爷肩头旁加意殷勤去了:七爷您带阿箩出地府,阿箩其实怪不好意思的,阿箩今日尽奴婢之责,帮七爷八爷提魂。
姜灵秀,女,三龄三月,卒。
阿箩远远地就听到前面传来一片凄凉的哭声,走进姜府,有数十人围在池子旁大哭大喊,趴在池边的一对夫妇哭得最凄凉。
池子甚大,当央不定地飘着一个小姑娘,只见一人拿着捕鱼之具捞起小姑娘。
小姑娘出池,命数正尽,七爷散了姜灵秀的阴魂,八爷吸了姜灵秀的阳魂。
夫妇探其鼻息,探不得温热的鼻息,他们哭声瞬间加倍:我的姑娘啊
见大家哭得如此伤心,阿箩恍惚记得在望乡台看到的光景,触着旧事,她鼻头有了丝丝酸意。
阿箩把脸仰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二位黑白爷阅历深,早已见怪不怪了,哭声不能触动一颗良心,他们勾走的魂装进袋子里,只淡不济得说一句又弱一个,之后不做一刻逗留,拔步离开了姜家。
阿箩心下很是恻然,离开姜家以后不曾罗唣,二狗子来找她说话,问她怎么了,她只是背脸过儿强笑一笑。
背过脸儿恰好对上了七爷的眼睛,她说:小姑娘好小呢,就要去地府报道了,好可怜,希望她在黄泉路上可以还魂吧,七爷,您说小姑娘会还魂吗?
谢必安见问,没有出声搭理,阿箩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听到想听的答案更加郁闷,只是再纳闷也无可如何,只是自己伤心罢了。
她自己说要提魂,范无咎便把转了魂的袋子丢给她,说:掉一只灵魂,进油锅一次,七爷护不住你。
阿箩小心翼翼接过,把袋子背在肩上。
袋上贴了红字黄底符纸,符纸能封印镇压魂魄,除非把封印撕掉,否则袋子里的鬼魂是出不来的。
阿箩记得她的魂没有被符纸封印镇压,她是当日最后一只魂,魂出肉体以后,八爷将一袋灵魂交给了牛头马面去区处,然后洋洋洒洒带着二狗子下番了,而七爷提着她断开的灵魂去找土地爷报道,还跟着她去黄泉路。
七爷说是顺路,顺路到阴间第八站。
并不是所有魂都要七爷八爷亲自勾,勾魂的还有神婆,有土地庙就有神婆。神婆勾了魂只要拿到土地庙去,阴府的牛头马面就会来收。
七爷八爷今日要勾的魂不多,袋子装了七八只时阿箩已经背不动了,低低飘着,但一双赤脚还是不触到地。
越背越重,阿箩起步都艰难,累得呼吸加重,香汗也出,原来鬼魂也会流汗啊,她咬咬牙,一股劲儿飘到谢必安身后,和猴子一样,放肆地猴在谢必安背后,心上忘了此举并不妥当与雅观。
七爷身上散着淡淡的温暖,阿箩加紧一抱,说:七爷,魂好重,阿箩背不动了。
谢必安反手拿过装魂的袋子,对范无咎说:你数日未归府,今日你将魂交给鬼差,顺道回去罢,范府的杂草该除一除。
范无咎皱着眉头接过,淡淡问一句:你去哪儿?
谢必安望望天色,看看猴在背上发蔫的阿箩,扯谎说:看看能不能抓几只恶鬼。
你对小鬼倒是下了些工夫谢必安扯的谎很明显,范无咎眉头皱得更深,看着举动欠斟酌的阿箩想说几句,只是没给他开口的机会,谢必安的身影已不在眼眶内。
离了范无咎眼底,阿箩又来得十二分活泼,思索七爷方才说的话,问道:七爷七爷,前几日您就是回地府了吧,所以到底为什么要穿八爷的衣服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