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最后,他终于可以确定:问题不在它,而是主人的飞行器的定位系统完全损坏。它又开始拨打光脑和私密通讯,无一例外,没有任何人接听。它尝试了所有可能的方法,直到太阳西坠沉入群山,机械手指甚至开始僵硬。“先生,主人失联了。”“今天中午十二点,突然失去了定位监测。阿统看见踏着斜阳归来的伊尔西,终于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冲了上去。阿统的话宛如晴天霹雳,一整天的不安在此刻尽数爆发。红围巾掉在地上,逶成赤色的一团,与天际的残阳竟出奇地相配。伊尔西不知道如何形容此刻的感受,只觉得尖锐的嗡鸣声与彻骨的寒意在瞬间穿透心脏,又宛若潮水般漫过头顶。阿统的声音忽远忽近,他什么都听不清也看不清。“先生?”阿统看着脸色瞬间苍白的伊尔西,有些担心地拉了拉他的裤腿,“您先不要着急,说不定只是飞行器的定位系统出现了故障。”其实这是不太可能的。阿统和伊尔西都知道:白榆那台飞行器虽然看起来老旧,但唯一的优点就是抗造和耐用。就连中枢系统都是白榆亲手改造的。而且,就算真的是因为定位系统损坏,白榆也会在第一时间报备平安。但是目前,他们都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唯一的可能就是:白榆遇到了麻烦,飞行器和通讯设备全被损坏。而本人……生死不知。生与死对于雌虫向来就是最平常的事情,但一旦放在白榆身上…伊尔西感觉自己的心坠入冰窟,冰凉的寒意与窒息感让他整个虫僵硬在原地。“先生…”“先生…”伊尔西终于被急促的机械音唤醒,他看着才到他膝盖高度的阿统,伸手摸了摸它冰凉的脑壳。他深呼一口气,想捡起地上的红围巾,却在控制膝盖蹲下的一刻,颓然撞在了地上。手撑着地板,指尖勾着围巾的流苏。冷静下来,伊尔西,你冷静下来。他的手攥成拳头,一遍遍告诫自己:只有你了,你要冷静下来。没多一会,伊尔西直起脊背,将红围巾重新装进了纸袋中:“阿统,把飞行器的飞行轨迹完全同步给我,还有飞行器信号最后消失的详细坐标…”伊尔西一遍说,一遍走向书房,手中的光脑通话就再没断过:“维诺,公司最新研发适合远距离跳跃的飞行器给我准备一台。”“对,就今晚送过来。”“还有,你过来的时候带上近期总要的项目和签署的文件,越快越好。”“凡落,实验室最新型的抑制剂和舒缓剂各一箱,给我送过来。”“对,就是现在。”“米达尔,我需要购买最新款的治疗舱,还有相应的治疗液…”“嗯,没问题,40的加急费可以接受。”“不是我,我没有事情。先别问了,快帮我准备。”晚上8点,一架银白色的飞行器已经停在了别墅的草坪上,流畅的机身,八个硕大的排气管整齐列在机翼的尾部。阿统帮忙往飞行器上搬着各种东西:治疗仓,食物,药品,就连保暖衣物伊尔西都让带上。“还有这个。”伊尔西将今天刚买的两条红围巾,亲自放在了副驾驶的座位上。晚上11点,就在伊尔西打算处理完最后一点事情清晨出发时,一段匿名的视频出现在自己的光脑中。瞬间,伊尔西的瞳孔收缩,一个猜测在心中乍然升起。他叫来了阿统,一虫一统指尖颤抖着点开了视频。画面一片漆黑,突然一道熟悉的声音猛然响起:“帝国的白痴们,来看看这个是谁。”这个声音…伊尔西一下子就在自己的记忆中锁定了目标:雄虫,曾经在无名山脚下遇到的那个:灰眼灰发,瞎眼瘸腿,邀请白榆去56边缘星做生意的雄虫。话音刚落,一盏大灯倏然将画面照亮,灯光聚集的中央一个是一只虫子。他双手被绑缚在身后,血迹在白衬衫上凝固成刺眼的暗红,他垂着头,仿佛没有呼吸般靠在一堆破旧的箱子旁边。主人公被一双满是疤痕的手强迫抬头。伊尔西这才看见,少年的嘴角有一大块淤青,刺眼得让他浑身止不住颤抖。突然,鸦羽般浓密的睫毛颤抖了两下,黑色的眸子缓缓睁开,他的目光迷离,却好似透过了光屏,穿越了时空裂缝直直地撞入伊尔西的瞳孔。“白榆。”伊尔西的眼睛迸发出凶狠的光,手在不知不觉中抓上坚硬的桌角。只听那道声音再次响起:“这可是一个a级雄虫,帝国的官员们,军队们,民众们,你们想救这只雄虫么?”“我在56边缘星等着你们。”牙齿撞击的咯吱声通过骨头凿进大脑。伊尔西强迫自己抛开所有的感性,用最理性的思路去思考这猝不及防的信息。这个视频肯定不止给我一个虫发。伊尔西点开论坛,果然,这个视频在一瞬间冲上榜首,却又在下一秒消失不见。不愧是最聪明的商人,他一下子就将一些碎片穿成了线。56星,奇怪的雄虫,狂化引发剂,还有雄保会的那些虫。之前白榆就提过,56边缘星可能就是狂化剂制造的工厂,而雄保会的那些虫就是工厂的收益者。虽然目前还不能准确判断出这只雄虫抓住白榆的目的。但a级雄虫,是希望的象征,帝国不可能不管。但怎么管,多久管,派多少兵力管,这些就要看舆论的压力了。而将一个热搜瞬间撤下的手笔,大概只有雄保会能做出。伊尔西的眸子微暗,蔚蓝的大海刮起飓风,好像可以将一切阻碍他的虫葬入深海。跨过无数星系的边缘星,一个工厂的废弃仓库内,白榆嫌弃地擦掉嘴角画上的淤青,又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手腕,他看着坐在箱子上的雄虫说道:“我们本是合作,你其实不必如此。”雄虫翘着二郎腿,嘴边叼着一个干瘪的烟头,有些歉意但不太多地回答道:“对不起,但已经现在了,我不允许出现任何纰漏。”他看着白榆的脸,叹气后有些安慰地说道:“你放心,只要军队过来,我便放了你。”白榆笑了笑,将自己的身影隐藏在巨大的集装箱后,一边换下染着假血的衣服一边说:“你应该不知道a级雄虫的实力吧,几个小时前你给我注射药物已经在体内消化完了。”“哦?”雄虫挑挑眉头,语满不在乎地道:“那就消化完吧。我也没指望用那种东西困住你。”“只不过,这里是制造狂化剂工厂的地下仓库,你现在出去,应该会被扫成塞子。”“我也没想出去。”白榆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一步步走向雄虫:“你不就是为了让军队发现这里然后……”“…对不对,伽耶。”这个名字被吐出的瞬间,雄虫终于有了惊讶的反应:“哦?不错不错,你知道我的真名了。”“我见过阿文,塞达和他还有雌父是战友。”“再说,你一步步计划,包括用塞达这个名字,不都是为了一步步引我过来么?”“没错,我倒是……”提道这些熟悉的名字,伽耶的眼神不禁柔软了一些,但他刚吐出几个字,就感觉一股刺骨的冷意将他禁锢在原地。白榆走到伽耶的面前,精神力凝结成向外刺的冰棱,只待主人一声令下就会将眼前的雄虫穿着塞子。“我可以和你做交易,我也可以装作不知情地被你利用,因为我们的目的趋于一致。”白榆黑白分明微眯着,透露着巨大的不满:“但是,你不该算计到伊尔西头上。”白榆在仓库睁开眼的瞬间,看着完全没有信号的光脑,第一个想法就是:完了,联系不上伊尔西,他一定会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