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顺连蹦带跳的跑了,有关于吃的东西他一向很是积极。
大湾村离望林村虽然近,一来一回也要不少时间,珍珠便让王氏试试看做萝卜丸子,她在夜市吃过成串的萝卜丸子,味道不错,成本也便宜,虽然她并没做过,王氏在她的描述下不时的点头,这样的萝卜丸子不难做,有点像胡家过年炸的萝卜糕,就是费些油,王氏很快拿起现成的萝卜砍了一半,细细的切丝,开始准备起来。
珍珠一向对厨艺兴趣不大,喜欢吃却不喜欢自己动手做,瞧着王氏似乎信心满满,她就放心的干别的事情去了。
屋外的翠珠和平安已经把肺片都串好了,三人把手洗净,珍珠便让平安给正在赶制新衣的李氏端碗热水,她自己也倒了一碗,打算给养伤的病人端去,翠珠好奇也一并跟着。
罗璟一直沉默的躺在床上,身上的疼痛提醒着他现今的处境,被人救治受人恩惠,他心中感恩,虽然暂时无法报答,但这恩情他记在了心里,总有一天他会翻倍偿还。
院外不时传来各种声响,这农家小户似乎人口不少,倒是显得生气勃勃。
几个月前,罗府大宅院里也曾热闹喧嚣人气兴旺。
罗璟眼神骤然暗淡。
当今皇上身体抱恙,几个皇子与太子之间形势紧张,太子性格阴沉暴烈不得人心,文武百官明里暗里都被几个皇子拉拢着,他祖父身居高位自然也是皇子拉拢的重要人物,按照祖父的意思原是想保持中立,可是他堂姐罗蒨却是三皇侧妃,罗家毫无意外的被太子划为了三皇子的党羽。
三个月前,太子趁皇上病重不理朝政,带着几千人马围堵三皇子府邸,声称有人举报三皇子密谋造反强行搜府,在其密室內找到五爪龙袍一身,谋反密函数封,三皇子当即被太子软禁起来,而他的羽翼爪牙则全部被太子以谋反同党论处,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全部抄家下狱,满朝文武谁都没想到,圣上还没驾崩,太子竟敢胆大妄为的诬陷皇子大杀朝臣。
可怜他罗家上下几十口人命呀,全都成了太子夺权下的牺牲品,死不瞑目啊。
第三十八章惨痛回忆
罗璟回想起当日的情景,母亲带着他上香归家,在离家不远处才有侍卫发现情形不对,母亲派了侍卫前去打探,侍卫打探回来的消息让母亲大惊失色,回过神想带他找地方躲起来的时候,却是惊动了围府的官兵,四个骑兵带着十几个步兵就要把他们围住,母亲对于惊呆的马夫大喊一声,马夫才急忙拍马狂奔。
随行的侍卫抵挡了一阵追兵,使得马车有了缓息的余地,一路急行前往最近的城门,可惜刚出城门不久,四名骑兵就远远的追赶上来,母亲脸色惨白浑身发抖的抱着罗璟,嘴里不停地说着:“璟儿,莫怕。”
车夫慌不择路的冲进路边的小道,一路顺着山道匍匐前行,追兵的呵斥声似乎越来越近,车夫惊慌失措的狠力抽打着马背,马儿吃痛,山路崎岖一个急拐,车厢撞向路旁的巨石,马车上的车夫当即被甩出数米外,而车里的母子俩也狼狈的摔出了车厢,滚到了路旁,马拉着空车继续急驶而去。
母亲顾不上自己摔疼的身体,赶紧扶起罗璟,嘴唇发颤地安慰着:“没事,没事。”
身后急驶的马蹄声像阵阵催命的音符击打着她的心脏,罗璟发懵的头脑顿时清醒起来:“娘,我们先躲起来。”
母亲连忙点头,拔腿就往林子深处跑去,摔倒在一旁的车夫也紧跟着躲避起来。
三人刚蹲在一簇灌木背后,四匹高大的快马相继出现在他们眼前,然后顺着马车的方向拐弯继续追了过去。
三人微微松了一口气,母亲脸色苍白双手冰冷的扶着罗璟,颤声对他说道:“璟儿,家里怕是被太子围堵起来了,前几日你父亲还准备让我带着你们几个小的去庄上躲一躲,却不成想,太子如此胆大妄为,圣上只是龙体抱恙,他便敢下此重手,这家……是回不成了,我们只能先躲一躲了。”
母亲浑身发颤泪流满面。
“娘,我们去找大哥。”罗璟是罗府排行最小的嫡子,从小被家里捧在手心细心呵护,罗家虽然算不上百年世家士族门阀,可他祖父是二品大员翰林学士,父亲是从三品的光禄寺卿,还有个堂叔是内阁侍读学士,都是有品级的官员,在京城一众名门望族中亦属中流砥柱,哪曾想突然之间,家中会遭遇这般大难。
罗璟愤恨的把牙咬得吱吱响,大哥罗睿正在西北边境对抗外敌,而这太子却要把他家抄家灭门。
“这……”母亲愣了一会儿,想起远在边陲的大儿子,当初觉得西北边境不太平,参军入伍风险太大,她是反对儿子入伍当兵的,可现在,却是无比庆幸,大儿子不在京城,西北是四皇子的势力范围,四皇子驻扎边境抵御蛮夷多年,太子根基不稳暂时应该不会对与四皇子为敌,罗睿待在那里是安全的。
“夫、夫人,七少爷咱们还是赶紧找地方躲起来吧,那马车没人驱赶一会儿就停下来了,官兵很快又会回头寻找的。”马夫朱德胜胆战心惊哆哆嗦嗦的提醒。
母亲一听脸又白了几分,“对、对,先躲过这一劫再说。”
拉起罗璟就朝山林深处走去。可是,母亲养尊处优几十年,山路曲折弯曲,没走几步已气喘吁吁。
果然,三人没走一会儿,马蹄声又转了回来,“一定在这附近,那边还有不少脚印。”
“下马,搜。”
远远听着追兵上山搜寻的声音,母亲眼中透着绝望,她这样的脚程必定是跑不了的,她颤抖的用力抱住罗璟:“璟儿,我的玉生,你一定要活好好活下去。”
又猛的推开了他,转头看向车夫,眼里带着期盼与哀求轻声道:“你叫朱德胜吧,朱总管的远亲是吧,如今只能靠你了,一会儿我把追兵引开,你带着七少爷先躲起来,如果可能先带他躲上一年两年。”说话间母亲把手上戴的金镯玉镯,头上的金钗玉饰全部拔了下来,一股脑的塞给了车夫,车夫朱德胜哆嗦的接过:“夫、夫人,这、这……”
搜山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母亲一把拽过罗璟让他们躲在一处大石后,“玉生,记住,先躲起来,活下去罗家才有希望,以后再去找你大哥,朱德胜,拜托你了。”说完,深深地看了一眼罗璟,才提起裙角大步朝另一个方向跑去。
“不……”罗璟提步就想追赶过去,朱德胜一把拉住,“少爷,您别枉费夫人的一片苦心呀,这一出去不仅夫人被捉住,您也逃不了,罗家就没人替他们申冤了。”
朱德胜拉着挣扎的罗璟往相反的方向前行,对面的林子传来了追兵呼喝的声音,罗璟双目赤红紧咬双唇,母亲临别的一眼深深刺痛他的心,却只能任朱德胜拖着自己蹒跚而行,那一路倒退的林景从此就成了他的噩梦,每次午夜惊醒巨大的哀伤压得他都喘不过气。
罗璟一人独处总会想起那令人窒息的沉痛回忆,每每此时他总是紧咬牙关强忍伤痛,时常把自己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
珍珠轻敲房门,见无人应答,便推门而入,床上的罗璟满面痛苦紧咬牙关,一丝鲜血从嘴里溢出,珍珠急步上前,轻拍罗璟:“玉生、玉生,醒醒、醒醒。”
温和的声音持续轻声响起,罗璟紧皱的眉头渐渐松动,涣散的瞳孔逐渐有了焦距,眼珠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女孩背光的脸异常柔和。
“玉生、玉生,你醒了?做恶梦了?别怕,梦是相反的,以后你都会好好的。”女孩轻柔平缓的声音抚慰着罗璟发颤的灵魂,犹如一阵清凉的微风吹散了他内心滚烫翻腾的阴霾。
“别怕,别怕,男孩子要坚强些。”珍珠知道,这个玉生流浪的背后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心酸故事,他眼神里有太多负面的情绪,彷徨、脆弱、痛苦、愤恨纠结在一起让他深陷痛苦的泥潭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