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时间紧,布井又那么多,靠常规等一口口井取芯打完再试油,那么我们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至少一两年以后吧?&rdo;余秋里把技术员召到自己的&ldo;部长临时办公室&rdo;‐‐那是当时大同镇最&ldo;豪华&rdo;的地方,镇政府后面的一排&ldo;干打垒&rdo;‐‐墙是土块打的、屋顶是高粱秆或用麦秸秆铺垫再压上厚厚一层土的那种只比人高出半个头的土建筑。
屋子里烟雾弥漫,技术人员们整整齐齐地围坐在几张长条木椅上,面对着坐在木椅上的将军。只见他盘着双腿,抽着烟,态度似乎比平时亲和与恳切得多。
&ldo;按照世界上找油的基本规律看,一个大油田从发现到搞清它的储量至少得年。这也是发达资本主义国家才能做得到的。&rdo;翁文波回应部长的话。
&ldo;是吗,年我们哪受得了?毛主席受不了嘛!&rdo;余秋里&ldo;噌&rdo;地从炕上跳下来,把手中的烟蒂往脚底下一蹍,然后在烟雾腾腾的低矮的小土坯房里来回走动起来。
技术人员的目光随着部长的身影移动。那些年轻一点的同志则把眼睛停在那只&ldo;飕飕&rdo;生风的空袖子上,内心泛起几丝敬意和畏惧。
空袖子甩着甩着,在那幅墙头挂着的松辽石油地质勘探图前缓缓停下……
啊,密密麻麻、横七竖八的线条和曲曲弯弯、形状各异、颜色别样的地图!将军部长的眉睫紧锁:这家伙跟打仗的军事地图真不一样啊!军事地图多好‐‐敌我双方,清晰明了。进攻箭头、阵地区位,指挥棒所指之处,便能听得见千军万马,炮声的隆隆。这家伙地质图真是复杂,密密麻麻的像理不清的乱丝,叠叠重重的像翻不完的奇书。布下的几十口勘探井,在庞大的图纸上显得孤孤单单的,如同撒在一张大贴饼上的几粒芝麻粒……
&ldo;星星点点,点点星星喔!&rdo;空袖子甩了一个180度,&ldo;同志们,你们都是专家,我们能不能采取些打破常规的勘探方法,争取更快的时间完成勘探任务,摸清这个&lso;敌人&rso;的底细?&rdo;
技术人员面面相觑,还像前一晚上一样,不能也不敢回答如此的问题。
不过这回有人把皮球踢回了余秋里:&ldo;比如呢?&rdo;
&ldo;比如我们能不能将所有布下的勘探井分为三类:一类井只管往下打,不取芯,把电测、综合录井的资料搞好,争取最快时间掌握控制含油层就行;二类井则在油层部位全部取芯,以掌握油层特征,为计算储量取得可靠资料和数据;三类井是在构造的边缘打深井,以便通过分组试油等措施,确定油水的边界到底在哪里!最后再把这三类井所取得的各种资料合在一起,相互验证,这样是不是也可以达到你们地质勘探教科书上的技术要求,从而获得了解这一地区的油层和圈定含油面积之目的了?你们说说,这样做行不行?是不是可以同样达到我们想达到的目的?&rdo;余秋里这回说完,没有用他那双锐利的目光射向现场的人,只是顺手操起烟盒,然后划燃一根火柴,悠悠闲闲地点着烟卷,深吸一口,又吐出一缕烟雾,像是在自问。
&ldo;我看可以!&rdo;突然响起一个年轻而响亮的声音。
余秋里的眼睛一亮。他在寻找是谁的声音,但没有找到。大概这个声音自知在这种场合有些底气不足。
&ldo;翁文波同志,你说呢?&rdo;余秋里把皮球踢到技术权威那边去了。
&ldo;no,verygood!&rdo;翁氏冒出一串将军部长听不懂的话。
&ldo;呶?呶是什么意思?&rdo;余秋里追问。
&ldo;呶是英文的不字!&rdo;有人抢了一句。
余秋里的目光直逼翁氏:&ldo;嗯?你是说我的意见不行?&rdo;
翁氏急了,站起身来:&ldo;不,余部长。我、我是说你的意见不仅可以,而且非常好!&rdo;
&ldo;真是这样?英文也这样说?&rdo;
&ldo;是的。&rdo;
&ldo;噢‐‐你的英文太流利了。不过,还是把我吓了一跳。&rdo;将军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笑容,然后转向其他技术人员:&ldo;你们是什么意见?&rdo;
此刻的&ldo;干打垒&rdo;里,气氛一改沉默,顿时活跃异常。
&ldo;好!我看余部长的意见完全可以!&rdo;
&ldo;是嘛,我们的勘探目的就是为了查清油田的情况,这样干省时省钱又能达到目的!从松辽整体的勘探看,也是符合技术要求的!&rdo;
&ldo;行,我看行。&rdo;
余秋里&ldo;嘿嘿嘿&rdo;地笑个不停,他将一包&ldo;中华烟&rdo;甩给那些抽烟的人,不会抽烟的人他也硬塞一根,口中道,&ldo;抽一口,抽一口!&rdo;然后说,&ldo;我是外行,你们回去好好再研究研究。张院长,这个任务交给你了!&rdo;他在张俊面前停下,又把目光转向屋子里的人:&ldo;好,今晚我们就说到这儿。现在散会!&rdo;
翁文波等专家们带来全新的问题,颇为兴奋地边议论着边出了门。石油部科学研究院院长张俊是最后一个离开余秋里屋子的,他似乎还有什么问题想问问部长,但见余秋里已经转过身去,眼睛又盯在地图上,便打消了念头。
第二天,余秋里又是一整天地往野外跑,转机台,找人谈话,在那个冰天雪地里与工人和技术员们滚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