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行了礼,拉过怀王的右臂,撩起衣袖。
落竹倒抽一口凉气。
走时还可提枪纵马的右臂,如今肿成两条手臂粗细,且青筋爆出,每一条都青得发紫。刀伤在肘部往上一寸处,伤口已经止血,只是从伤口向两边,渐渐发黑。军医问怀王可有不适,怀王道甫伤尚未发觉不对,又与之对战片刻,右臂窜麻几乎握不紧银枪。而后将之重创,手臂已经完全麻木无力,且眼前发黑,坐在马上,直想一头跌下去。他说完,看了看落竹,淡淡笑道:&ldo;如今好多了,有力气说话不是很好么?&rdo;
落竹摇摇头,咬牙叫自己度住这口气,把眼眶边上的泪忍回去。
军医道声恕罪,低头打开药箱,取出几瓶药剂,为怀王诊治起来。守在怀王床侧的是他的另一心腹大将,怀王不避讳他,抬起左臂,对落竹招了招,道:&ldo;你过来。&rdo;
落竹乖乖走过去,被他拉着手坐在床边。离得近了,怀王的手臂更加触目惊心,落竹别过头。
&ldo;若是我料想不假,此役之后,便可班师回朝。我曾经答应你,打完仗,就叫你回家,你如今,还回去么?&rdo;怀王问。
落竹一愣,道:&ldo;我……我自然是回去的。我生在江南长在江南,京城我住不惯……&rdo;
他咬了咬下唇,也觉得自己失言。
可怀王却捕捉到他话中一星半点的意思,知道他必定也曾想过,同自己回去。心中狂喜,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目光愈发沉郁:&ldo;剑开如今在逐云城,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去江南的了,你还回去,做什么呢?&rdo;
说到底,怀王对剑开是有怕的。落竹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可从怀王认识他到如今,除了自己以外,剑开可谓最叫他上心的人。况且这个情敌无懈可击,他连防备都无处下手。
&ldo;我回江南不是去找师哥,除了师哥,大家也都在那。&rdo;落竹瞥了一眼怀王的右臂,问,&ldo;疼么?&rdo;
&ldo;疼。&rdo;
军医的手下意识一颤,帐中人无不紧张起来。怀王左手虚按,示意他们无妨,对落竹道:&ldo;我只想再疼一些,叫你消气。&rdo;
&ldo;你别这样,&rdo;落竹低头,半晌方道,&ldo;我不气了,我累了,老惦记着是如何生你的气,劳心劳神,不若忘了的好。&rdo;
怀王心中一阵狂喜,浑身轻颤,连声音都没有底气:&ldo;那落竹……你还愿不愿意,同我一起?&rdo;
落竹轻咳一声,道:&ldo;你还是先解毒了再来惦记这些吧。&rdo;
帐中众人听到这里,心里都不免打了个突。大家都知道面前这个其貌不扬自成商人的叫做秦浮生,可为什么怀王却跟他叫落竹。好吧,即便他是落竹公子,可天下皆知,落竹公子已死,那这人究竟是……想来想去想不通,还没法问。怀王不避讳他们说这些话是信任,可出了这大帐,他们敢说出去一个字,说不定就会掉脑袋。
怀王被落竹堵了一下,知道这事不能操之过急,也就不再说话,闭上眼,靠在床边养神。他刚刚经历一场大战,又受伤中毒,其实已经疲惫不堪。只是见到落竹满脸担忧眼眶通红,强打精神与他说话,分他的神。这一养神,不知不觉便睡过去。军医为他诊治完,撒上药粉谨慎包扎好,落竹便扳着他的身子帮他躺好。这人睡眠很浅,这次倒是怎么翻弄都不醒。落竹探手一摸,果然,烧得厉害。
军医开好药方,交给娃娃脸。怀王心腹大将问他情况,军医道:&ldo;王爷中的毒,下官也只是听闻过,这是头一次见。此毒为瓦剌王室所有,解毒的方子,也是瓦剌不传之秘。下官只能用药暂且将毒性压制,至于解毒的办法,还要仰仗诸位将军了。&rdo;
心腹听了,不由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即冲到瓦剌王面前将之大卸八块。娃娃脸告了罪,快步走出去,看他脚下坚定双拳紧握,大约有了对策。落竹给怀王掖掖被子,问:&ldo;这毒好解么?&rdo;
军医此刻已经知道此人在怀王心中地位不低,自然不敢怠慢:&ldo;下官不敢妄言。&rdo;
&ldo;解不了,会死么?&rdo;
&ldo;这……&rdo;
&ldo;罢了。&rdo;落竹轻抚着怀王的睡容,道,&ldo;我不要你偿命,所以,你不要死。你死了,到了下面见到云柯,不定又惹出什么事。我会吃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