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车前却还嫌不足,把燕一真的手连碗筷一同没收:“那你发誓。”燕一真被鸡汤馋得流口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发誓,若有事瞒着你,天打雷劈,永世不得轮回。”张车前又不满道:“也不必如此,稍轻些。”燕一真舔不到鸡汤,只好不住地舔嘴回味:“那……罚我孤独终老?”张车前:“……什么孤独终老,看我不打死你个小蠢蛋!”随即手一松,“行了,过来,饿死鬼,我帮你拌一碗新的。”燕一真笑嘻嘻地凑过去。10吃饱喝足,张车前才道:“我那日在山上捉了一个人,他偷了寺中的东西,已全部追回了。人还押在牢里,你可要去看看?”燕一真笑道:“张大人武艺高强,没想到断案捉贼也是一把好手。”张车前帮他叫了热水,回身道:“那是自然。所以你若再有事瞒我也无用,我总会发现的。”燕一真一脸尴尬:“刚刚那一茬不是过去了吗?”张车前却叹了口气,“平心而论,那是我的父母,你却比我还上心,心中着实有愧。”燕一真见他不自觉地抖了抖肩,便知是今日累着了,过去给他捏肩膀:“也是我的。反正他们心里也有数……”张车前勃然大怒:“你果然偷偷和他们提亲了!”燕一真大惊失色:“你别冤枉我,至多就是表了一下忠心……”热水刚好送到,张车前怒气冲冲地提进房中,大马金刀地把他剥了个干净拎进浴桶:“今天非得好好治治你不可!不许动!”燕一真:“……张爷饶命!”张车前:“手抬起来!转过去!背对我!这会儿害啥羞!别躲!你还能躲到哪去!知道厉害了吗!下回还敢不敢了!”下人守在门口,对院内惨状置若罔闻:“哎呀,今天的月亮也真圆啊!”作者有话要说:在天长的小日常。【番外三】方校尉和张副将1张副将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只记得娘亲叫自己小莫。后来,父母失去音信,他被张车前收养,跟了他姓张,名莫。“张大人侠义心肠,武功高强,是天下第一的好汉,我不如大人,只要做天下第二。”当时,还不是张副将的张莫如是说。张车前听了哈哈大笑,对着众军将士夸他有志向,还送了他一把匕首。张莫如获至宝,天天带在身上。他从小四处奔波,印象中从没有在一个地方呆着超过三个月,没有家,也没有朋友。父亲的仗打到哪里,母亲和他就跟到哪里,每天夜里,母亲在林子边等待着不知道会不会来的父亲,他便在阴影里发呆,望着树叶间漏下的月光,懵懂入睡。直到那一战,敌人设下重重埋伏,还调来了炮火,遮天蔽日的全是呛鼻的硝烟,喊杀声、惨叫声不绝于耳,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等到仗打完了,父亲没有回来,母亲也不见了。他在原地等了三天,饿了三天,最后实在忍不住去摘野果充饥。然而战场边的死人树,果子并不干净。他不知道这些,于是吃完又闹了足足三天肚子。饥饿和疼痛灼烧着他的理智,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爬出林子,挣扎着来到河边拼命灌了几口水。正值深秋,河水冰凉,又酸又涩,不时有殷红的血丝顺着水流飘过。他下意识抬头望去,对岸是一片白雾茫茫,林深路寂,前途未卜,父母亦不知所踪。而他筋疲力竭,半个身子都浸在水中,不省人事。2——他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父亲带他回家,梦见了久违的安宁。软塌,安眠香,棉褥,清水,梦见自己被清理干净,妥善安放,四周不再阴冷潮湿,而是充满阳光。……“咦,你醒了。”方叔益小心翼翼地把湿布条从他额上取下,轻拍他的脸,“喂,还记得自己是谁吗?”他艰难抬头,朦胧的视线里隐约露出个小孩的脑袋,正好奇而关切地看着他。想要弄清这是怎么回事,脑子里却像针扎一样,一动就疼得厉害。“你……”他想问你是谁,我在哪里,可曾见到我的爹娘……但干哑的喉咙一片焦涸,只容他发出一个意义模糊的字音,便彻底失了声。方叔益一拍脑袋:“哎呀!忘了你现在说不了话。你识字吧?”他迟缓地勾勾手指,权当点头。方叔益便安慰道:“别急,等你能动了写给我看。记得自己叫什么吗?”张莫迟疑了一会儿,手指僵在那里,犹豫地晃了晃。方叔益觉得有趣,也学着他的样子缓慢地动动手指,嘴里还拖拖拉拉地喊:“我——听——到——啦——”自己玩了半天,笑得乐不可支。张莫一头雾水。方叔益玩了一会儿,突然记起什么,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东西。张莫下意识舔了舔,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好苦!!!方叔益迅速捏住他的嘴,“喏,不准吐出来!这可是清明果,大人的救命法宝,你身上伤和毒必须马上清除干净。”见他眼睛湿漉漉地乞求着,也着实是可怜,只好又补上一句:“听话,迟些给你拿糖酥来。”定然是个富家小孩,唉,看看,都给苦成啥样了。张莫:“……”好疼……嘴巴要掐肿了。好半晌,方叔益小心翼翼地掰开他的嘴,药丸已化了大半,舌头染得一块褐一块黄,如释重负:“这样就好了。你睡吧,我去一趟大人那里,过会儿再来。对了,虽然你是我捡回来的,不过若是大人不答应,我也没法留下你。大人面冷心善,你日后会知道。没准有空了他还会亲自来看你呢!”说罢把汤婆子塞进他被子里,高高兴兴地出去了。张莫的目光随着他飘向房门。方叔益年纪不大,个子也不高,随着房门被打开,夕阳挥洒在地上,拉出长长的灰影,很快又融化在门后的黯淡里。屋中再次安静下来,静得只能听到他自己的呼吸声。大人……是谁?3“大人,那个小孩儿醒了,我给他喂了清明果,但他还不能说话,似乎记忆也有些模糊。”方叔益道。张车前闻言放下兵书,“请军医再去检查一次。你这几天陪着他不必回来,练功不许偷懒。”方叔益跟放了假一样乐呵:“是,大人!”一阵风似地刮走了,生怕大人反悔。张车前笑着摇摇头。没多久,负责战场查点的军官走了进来:“大人,阵亡名单和缴获辎重已经全部清点完毕,请过目。”张车前快速浏览一遍,屈指在桌面上敲了敲,“可有查出那孩子的来历?”军官一愣,慌忙告罪:“是属下疏漏了,这就去。”张车前微微点头。待事务处理完毕,他起身来到床前,摸出腰间的小药囊,打开仔细数了数。燕一真临行前特意向老郎中学了给他炼制的应急药丸,一共二十丸,自己一直舍不得用。没想到一路下来,为了救人倒是送出去好几次……他将药丸倒在手心摩挲,药丸外裹着薄薄的蜡衣,光润透亮,依然保持着刚出炉的莹白,纤尘不染,一如那人素净的脸庞。4“吃饭啦!”方叔益端着食盒撞进门来,见张莫还在睡,直接上手捏住他的鼻子,活活把人憋醒了。张莫嗓子还没好,又不敢乱动,只能从鼻子里发出不情愿的声音表示抗议。方叔益笑嘻嘻的:“军医大人说了,你最近会嗜睡些,不过饭还是要吃的。快起来!”张莫慢腾腾地靠着扶手坐起来,眼神飘忽,显然还没睡醒。方叔益给他铺了软垫和矮桌,又问:“回魂了没?用不用我喂你啊?”张莫清醒了一点,郁闷地抢过碗筷,摇摇头。昏迷的时候让人帮忙喂水尚可,这都醒来了,还让人喂未免太不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