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好在,特蕾西是全然没有批判新主管,且为旧主管平反的意思的。订货会上的小客户基本上都是爱好收藏的人士,他们那研究来研究去的眼神告诉我,台湾的艺术对他们而言,还是有新鲜的成分以及因为新鲜而产生的吸引力的。魏国宁与他们在见解上的你来我往令他们相信:如此有内涵的销售商,旗下的商品必然是一等一的好。而大客户基本上都是商人,他们的购买就像是在市场上批发萝卜白菜似的,不挑,不选,只管大概的层次和价格。最终,那些瓶子罐子还是会被那些商人分销到收藏人士的手里,或为着这样那样的目的而相赠。总之,硕元在这次的订货会上入账了几百万人民币。特蕾西再次高举酒杯:&ldo;今年的年终奖,不会令你们失望的。&rdo;众人欢呼。从年头坚持到年尾,为的就是这年终奖。等春节一过,必定又是一拨儿旧人走,一拨儿新人至。这是一个浮躁的年代,似乎大多数人都信奉着&ldo;树挪死人挪活&rdo;的说法。可偏偏魏国宁认为做生不如做熟,他怎么就不怕,继续在特蕾西手底下做,早晚做出事端来。这场庆功会,最早离场的两个人就是特蕾西和魏国宁,而我童佳倩在辞去什么旧,迎来什么新眼看春节将至,房产中介的小伙子们个个归心似箭,能回老家的都回老家了,不能回的,也都处于了怠工状态。我跟刘易阳念叨:&ldo;给不下三十家中介留了电话,怎么一个信儿也没有?&rdo;刘易阳还在工作:&ldo;等等吧,我估计怎么也得过完年了。&rdo;刘易阳又忙起来了,他们公司的那个新节目,也就是由孙小娆等人主持的那个新节目,本来计划在年后开机,可电视台台长一时兴起,说第一期就定在大年初一吧,这下好了,我估计这个年,刘易阳还不得和孙小娆一块儿团聚了?不跟家好好过年的,除了刘易阳,还有另外一个人,那就是我的公公。公公是在全家人一块儿吃晚饭时开的口:&ldo;今年春节,我要和几个老同事出去旅游。&rdo;奶奶对&ldo;旅游&rdo;一词并不敏感,所以一时没反应过来,还继续吃她的饭,而我,刘易阳,还有我婆婆,则都不约而同愣了一愣。&ldo;谁过年不是在家过啊?你怎么大过年的去旅游?&rdo;我婆婆最有反驳的立场。&ldo;有个老同事的儿子在旅行社工作,春节能给我们优惠。&rdo;&ldo;哪个老同事?&rdo;&ldo;老张,你不认识。&rdo;可不么,老张老李老王,冷不丁这么一说,谁认识谁?就算认识,也是认识一大把。&ldo;行,去吧,孩子长大了,翅膀硬了,要搬走了,你也不在家过年了,行,都走吧。&rdo;婆婆毫无征兆就火了,把碗和筷子往桌子上一撂,当啷啷好几声,惊醒了正在房间里小憩的锦锦,锦锦哭了,婆婆也哭了,哭着回了房间,抱着锦锦一块儿哭。那祖孙二人抱头大哭的画面壮观极了,仿佛这家中遭遇了什么惨绝人寰的事一般。公公也火了,他从来就不是吃硬的人。他也撂下了碗筷,离开了桌子。不过,他没有回房间,而是从衣架上摘下大衣,开门离开了家。那关门的声音震耳欲聋,震得连汤盆儿里的汤都仿佛不平静了。&ldo;怎么了这是?&rdo;奶奶一头雾水。&ldo;爸说过年要跟老同事出去玩儿。&rdo;刘易阳把话翻译得直白。&ldo;他要去就让他去,&rdo;奶奶吃饱了,站直身:&ldo;这也吵,有什么好吵的。&rdo;说完,她慢悠悠回了房间。在这个刘家大家长心中的天平上,一百个我婆婆,也抵不过一个我公公的分量,就像一百个我,也抵不过一个刘易阳一样。真不知道她过去受了多少歧视,多少不公平待遇,才会有了如今这根深蒂固的男尊女卑的观念。这在个家中,她一天说不到十句话,但几乎句句压迫着包括她自己在内的女性。公公是她唯一的骨ròu,她又何尝不希望能和他共度佳节?可她是女人,她哪里有说话的份儿?&ldo;你认识老张吗?&rdo;我问刘易阳。&ldo;不认识,干吗?&rdo;刘易阳反问我。&ldo;你不认为这事儿有蹊跷?&rdo;我忍不住多嘴,因为我忍不住为我那寂寞的婆婆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