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游客总是投喂他们,因而一个个都膘肥体壮高傲无比,连脾气都懒得。陈又涵使完坏就溜,顺路对石堤上吃草的野牛道:“叶开,别吃了,再吃重了。”叶开:“……”山路起伏,但相对平缓,难度的确不大。到浪茄湾只用了半个多小时。这里水清沙幼人迹罕至,倒是野牛成群,所以很少有人在这儿露营。
陈又涵捡了根枯树枝在白沙上写写画画,最后出现两个火柴棍小人,一高一矮,明显是他俩。叶开以指代笔,在高的那个头上画了朵五瓣小花。陈又涵礼尚往来,给他脑袋边加了个糖果。可惜俩人都手艺不佳,画面怎么看怎么扭曲,最后自暴自弃开始走抽象派互相攻击,你画个狗尾巴他加个乌龟壳,生生把兄友弟恭逼成了自相残杀。
从浪茄湾到西湾,难度明显上升,各种漫长陡峭的土坡,随之而来的风景也壮阔秀美起来,香港西郊的海岸风光一览无余。路上看到穿着拖鞋拎个塑料袋就来爬的,陈又涵一脸难以置信:“叶小开你是不是耍我?”跟火云邪神比起来,他俩认真得像天桥底下贴膜的。尤其人家云淡风轻悠哉游哉,陈又涵心都要喘出来了。
距离西湾还剩最后一截下坡,本以为可以一鼓作气马上就到,没想到愣是走到了天黑。到达西湾村时陈又涵感觉小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僵直得打不了弯,咬着牙冲进士多店买冰可乐。凉爽的碳酸饮料下肚,他长舒一口气,说:“负重徒步,从入门到放弃。”叶开笑得不行,瞅着最后一截路耍赖,要让陈又涵增加负重。陈又涵帮他解了登山包反背在胸前,整个人成了夹心汉堡,好在他利落修长,纵使如此狼狈也仍是气定神闲,惹得路人频频偷看他。
小情侣趁着夜色用粤语咬耳朵:“你看人家男朋友又帅又疼人,你连多帮我提壶水都不乐意。”叶开脸上烫不知如何应对,索性假装没听到,低头加快脚步。陈又涵懒洋洋道:“男朋友?提一提你的贵重物品。”叶开回头,一只手伸到他眼前,指骨分明,指节修长。
陈又涵夹着烟笑得纨绔:“不要了啊?”叶开面无表情很随意地在他掌心一拍,顺势握住。
手掌交握,不知是谁的掌心带着潮意。陈又涵的手掌宽大有力,是灼热的,不细腻但也不粗糙,叶开心里一颤,总觉得在握上这只手之前,便已经知道是这样的触感了。可猜想的和真正掌心相贴手指交缠又分明是两个感觉。叶开的手掌比他小,几乎像是被包住。伴随着远处的涨潮之声,他的心也起起落落,心想,原来和他牵手是这样的感觉。
陈又涵牵着他,两个人步子慢下来,晃晃悠悠地穿过村庄绕过水坑,走过通向沙滩的石板桥,海湾近在眼前,浪花拍打着水岸,出温柔的哗啦声。临近海边有小酒吧,亮着温暖的黄色灯光,几个老外在将黑未黑的天色下饮酒。
沙滩上已经支起了很多帐篷,灯光深浅不一,看着十分梦幻。他们找了块干净的地方开始折腾。叶开并没有什么徒步的经验,陈又涵虽然也是个新手,却意外地靠谱。研究了一通说明书,趁起风前终于把今晚的住宿搞定了。
两人去村子里吃饭,几步路而已,叶开还想牵他的手,却找不到理由。他没陈又涵那么举重若轻,什么都像是开开玩笑的样子。
餐馆简陋,吃最简单的通心粉和咖喱牛腩饭,配两听可乐。吃过后天完全黑了,海浪越大,而星星愈见亮眼。蟋蟀声猖狂,人声隔得很远。经过小酒吧,澄黄的灯光框住夹杂着各国语言的笑谈,海风吹动一盏电线吊灯。陈又涵手插裤兜,停下脚步一偏头:“喝一杯?”一前一后地走进吧台,陈又涵要威士忌,叶开很有自知之明,只点了杯含微量酒精的莫吉托。两人坐在面向海浪的吧台上,迎面没有灯光,只有黑黢黢的海和反光的浮标,游客三三两两地经过。叶开用吸管小口啜饮,偶尔歪头看陈又涵。灯光在他眼前重影,他醉了。
事实证明他的确高看了自己,回程的时候起了风,他晕得深一脚浅一脚,在不平坦的沙滩上磕磕绊绊。
陈又涵站住脚步,半侧过身等着他,等他靠近了,从裤兜里伸出手。
手掌平展,像一个邀请。
叶开与他对视,目光是朦胧而迷离的。他握住,掌心交扣。
这次陈又涵的手干爽温热,从掌心一直熨帖到心里。
他被他牵着,眼眶热。
夹在指尖的烟头明灭,像黑夜里寂寞的一颗星。
穿着鞋太难走了,叶开干脆脱了鞋子拎在手上,裤腿挽到小腿,走着走着不老实,松开手跑向潮湿的岸边。
陈又涵感到掌心一空,心像退潮般回落。
被海浪反复冲刷的沙滩光滑而结实,赤脚踩上去有种让人心安的触感。叶开浅浅地踩着水,感觉潮水拍打他的脚踝,冲上泥沙和贝壳的碎片,或许还有些生活垃圾。陈又涵远远地看着他嬉水,在黑夜里留给他一个自由的、无忧的、属于少年的剪影。
叶开蹲下身,在沙滩上写下一行字。
潮水来了又走,那行字消失了。
“又涵哥哥!”他冲陈又涵大喊。
陈又涵慢悠悠地走过去:“怎么?”叶开上扬着唇角笑:“我刚才写了一个秘密。”陈又涵挑了挑眉:“然后呢?”“然后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