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降临(一)
你看着那些男人因惊慌失措扭曲的脸,欢快地笑了。一个男人涨红了脸,一脚将你掀翻在地。你躺在地上,被踢中的肚子很疼,但比起你的欢乐,那点疼痛根本微不足道。
你仍然笑着,男人们则越发气急败坏。像往常一样,他们又要拿你发泄怒火了死之前,拿这个小娘们泄泄气吧。然而,然而,今天不一样。
因为神明降临了。
你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神明将要毁灭这半生半死的世界。所以你才笑。
你恶劣地看着四处逃窜的人们,看着神明明明目不转睛地盯着你,却仍在弹指之间将活物变得灰飞烟灭。
除了你。
你的笑容渐渐冷却。
连恶劣的笑容都懒得装,你只是冷冷地望着神明,心中万分讽刺。
连消灭人类,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吗?你可不想活着。
银发神明,高高在上,看着倒在地上满是泥泞的你,黑色的眼眸平静无波。他如死物,只有那属于神明的光辉与气息在彰显他的身份。
你呼唤我。
他淡淡地看着你。属于神明的傲慢,连张口都不愿,只随意地摆弄着你的精神力,五个字强硬地钻入你的大脑,只是砸给你,根本不管你能不能接受。
精神突然被神明的气息要挟,你难受得连呼吸都难以进行。在高级神明的精神压迫下,你头痛欲裂,五官有些许的血液渗出。
窒息、眩晕、还有属于本能的,基因中尖叫着的恐惧。
但你仍在一丝空隙中,找到了属于你的理智。呼唤?哈哈,是啊,你呼唤过神明。
被无数陌生人压在身下的时候,被殴打被凌辱的时候,价值感荡然无存的时候,身体麻木的时候,生命垂危的时候,你曾无数次呼唤过神明将你解救。
因为你曾见过神明那是很小时候的事了。不过后来数十年的遭遇,使你的大脑混沌了许多,你已经记不清神明的模样,只记得,年幼的你,对神明深深期待的心情。
神明怎会回应人类的期待?你已深知这一点。然而,你还是日复一日地呼唤着神明。只是,心情不是期待而是诅咒。
不是呼唤神明解救自己,而是呼唤神明毁灭自己。
把你,把世界,把一切都毁灭吧。当你闭上眼睛,连神明都要在你脑海中陨落。
但你成了世界唯一幸存的人类。
神明没有杀你。他收敛光辉,化作人类的模样,站在了你的面前。他伸手,将已无力动弹、浑身献血的你抱起来。
可怜的孩子。他说。然而眼底并没有丝毫悲悯,眼珠都不曾转动分毫。时间与空间似乎都无法影响他。末日的风低吼着吹过残破的世界,他银色的发丝与睫毛都不会颤动一下。他带给你的感觉,仍然如死物一般。仿佛一个精致的人偶,里面却是空的。
随着银白色的光将你包裹,你的身体慢慢修复,精神也慢慢宁静。你再次体会到了多年未曾体会过的安宁。恍惚间,你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一切都是美好的。
安全感。
你闭上了眼睛。末日降临,在神明怀中,你睡了有史以来最安稳的一觉。
*
你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很温暖的梦。
然而睁眼,破败的世界仍然倒映在你的眼中。
还有一个神明。
和神明相视着,你面无表情。他在对你微笑,但那笑容太完美,反而显得不自然,就像学习出的表情。尽管每一个弧度都很完美,但就是缺少了专属于人类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