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想这有什么好商量的,朝他笑了一下表示毫不介意。各自上了马车,我们往端王府去。
在车上公子又对我道:“事出突然,只好先委屈你了。下回休沐日我再同你出来。”
我笑道:“方才公子还问我好不好,我若说不好,还能拒了端王不成?公子也太认真了。”
他正色道:“我许你在先,若你不答应,自然是改日再见端王。”
我笑笑:“公子是重诺守信之人。”
“也不尽然。”他说了一半,没再说下去了。
这是我头一回随着公子拜访别人,一心想着不要出丑露怯给公子丢人,不敢东张西望,竟然完全没顾上欣赏王府景致。一直跟到他们谈话的主屋外,端王让人带我去吃茶等候,我知道他们要谈一些机密事,激动之余又不免要担心。但愿他们政见一致,但愿端王是个值得扶持的选择。
给我点茶吃的姐姐是端王的侍女,叫做无痕。她递给我一只手炉,道:“王爷和卫公子只怕要谈许久。我传了些点心来,你只管安心坐着。”
这间屋子平时大约是用于招待等待的客人的,布置得很素雅大方。我环视一圈,笑道:“姐姐费心了。”
无痕抿唇笑着,递给我一个蜜桔。“你长得有些像德昭公主。”她说。
掰橘瓣的手停住,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姐姐说什么?”
无痕看着我:“你的容貌很像德昭公主。眼睛和嘴都很像。”
我心想自己是流落民间的皇族血脉的可能性,想来想去觉得必然是个美丽的巧合。“姐姐说笑了,我怎敢同公主相比?”
无痕笑道:“只是瞧见你觉得眼熟,突然想起来。你是禾城人氏,是吗?”
我道确实,无痕又道:“无声也是。”她补充道,“我和无声都是自小就侍候王爷的婢女。她因性子孤僻不爱说话,王爷才叫她‘无声’。此刻她在王爷面前侍候,晚些时候散了你就能瞧见她。”
我心想该少说些话,以免让人旁敲侧击问出些什么将来不利于公子,便把话头从我们的身边人身边事扯开,转而道:“姐姐佩的是什么香?这样清馥。”
无痕摘下香包递给我,道:“是我自己配的,叫‘踏雪寻梅’。你闻是不是和梅花香气差不多?”
我笑道:“果然如此。原来姐姐喜欢配香?”
“算不上喜欢。只是王爷不喜欢浓香,又说放鲜花瓜果是浪费,所以我才自己学着配,拿清香些的给他熏衣服。”这一点倒是和公子很像,我腹诽。
与此同时,我算是发现了,这位无痕姐姐是一心一意、满心满眼都是她的端王爷,无论说到什么都能引回去。我既觉得无奈,又感到有些令人茫然的熟悉。中午和陈婆婆说话,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怎么会这样?我深深困惑了。我知道这不应该,可当我说起公子时,让心口有点酸胀的快乐又是真实的。见不到公子,我会悬心,会坐立不安,会忍不住去猜想他此时此刻在做什么。就和面前拨弄炉火实际在出神的无痕一样。她的双颊因为火光辉映有些红,满眼是我看不懂的水波荡漾。
我们相对无言,各自想着心事。直到外面有人扣门,我们方如梦初醒。
“无痕姐姐,卫公子要走了。”外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公子还在廊上同端王说话,我就在台阶下等他。院中白石小道围着一株松树,我看了一会儿。
“走罢。”公子轻声叫我。他顺着我的目光看向松树,笑问,“怎么,想吃松子吗?”
我摇摇头,在他身后走着。“只是觉得这颗树的样子很特别。像一个字。”
公子回头望了一眼。“像‘王’。”
“公子一说,的确像。端王难道喜欢像字的东西吗?我以为搜寻‘寿’字太湖石这样的事情只有蜀王才会做呢。”我说到这里,住了口。这是端王府,我失言了。
公子在我面前,我看不到他的脸色。直到上了马车,他才道:“没有确凿证据,还是不要说这个。”
我垂头称是,懊恼自己嘴快,今后该改。
公子道:“天色还不算晚,要不要再走走?”
我低落的心情又因为这句话好起来了。“可以吗?”
“当然。”公子笑笑。“我早就答应过你的。”
公子一向喜欢给我买些小东西,但多了也就没那么稀奇,我渐渐快要习以为常;而公子以为我不再惊喜代表他买的东西我不喜欢,故说今岁的生辰礼要我自己挑选。
其实这个生日也没什么特别的,既不是整生日,也不是十五岁的及笄。可公子认认真真算起来,说我十岁那年的生日在病中,十一岁进府那年年末在忙着打点行李去姑苏,十二岁那年冬卫湘卧病无心庆祝;今年难得无事,既然我不要摆宴,那么至少要挑一样可心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