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书辉不喜欢和尚不假。但是,对于真正的有道高僧,他还是相当尊敬的。
王书辉的家乡黑龙家,是个文化荒芜的地方。除了出过一些演员之外,基本是没有什么能和文化上搭得上边的东西。所以各种邪道非常的猖獗。可以这么说吧,近几十年来,只要你能叫的出名字的邪道,基本上都在他家那里流行过。
但是,就在这么一个文化荒芜,信仰稀缺的地方,来了个江苏的和尚。这和尚从江苏到了他家那个小城,一心要弘扬佛法。这个和尚凭着自己一双脚底板,在小城里四处化缘。从王书辉十二岁开始,一直到他大学毕业。这个和尚终于靠化缘所得,在王书辉的老家,盖了一所佛寺。
这个和尚,王书辉是亲眼在大街上见过的,还和他说过几次话。一个干干瘦瘦的年轻人,大约三十几岁,一张长期风吹日晒的劳动者的脸。盖寺庙的时候,和工人一起干活。身上也没有手机,袈裟就是普普通通有些破旧的灰袍。一双布鞋,总是破破烂烂的。
等到王书辉读研究生的时候,有一次他回老家,听说那个江苏和尚,在寺庙开光典礼结束之后,在自己的房间,寺庙后的一个小平房里坐化了。年纪才三十六岁。
王书辉听到这个消息,想起了《纪念白求恩》里面的话,……,一个南方人,毫无利己的动机,把北疆小城人民的信仰事业,当作他自己的事业,这是什么精神?……。一个人能力有大小,但只要有这点精神,就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就像主席说的,一个人做一次好事,没什么大不了的。难的是一辈子只做好事,不做坏事。同理可证。那些所谓的宗教人士,偶尔一次两次的,秀一秀慈悲秀什么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关键是他们一辈子都只做收敛贪婪的事情,不做好事。这也算得上一种难得了。
王书辉看到静明和尚语塞的样子,心里对这个妖僧的评价又降低了一格。
唱戏炼的是腿,说书炼的是嘴。这个和尚,连自己的专业基本功都不过关,也不知道是怎么****那些坑蒙拐骗的业务的。
王书辉不耐烦的对静明和尚说,“和尚既然说不久就是华严菩萨的诞辰,那华严菩萨的化身,唐代的澄观法师的‘十事自励’总还听说过吧。”
释道心一听王书辉要和他谈佛法佛理,立即就精神了起来,双手合十,宣了声佛号,对王书辉说,“仪宾果然见闻广博,澄观法师的十事自励,贫僧自然是听说过的。”
王书辉说,“那就请和尚讲讲这十事自励都有哪些。”
释道心立即开口答道,“这十事自励讲的是,‘第一、体不捐沙门之表;第二、心不违如来之制;第三、坐不背法界之经;第四、性不染情碍之境;第五、足不履尼寺之尘;第六、身不触居士之榻;第七、目不视非仪之彩;第八、舌不味过午之肴;第九、手不释圆明之珠;第十、宿不离衣钵之侧。’”
王书辉并没有因为静明和尚熟知典故,就高看他一眼,而是带着冷笑对他说,“澄观法师算是有道高僧了。他能‘生历九朝,为师七帝’,靠得就是他收敛自守,秉持十事自励之律。可惜的是,唐代僧人不知收敛,广建佛寺,聚敛土地。以至于到了后来,武宗皇帝执政之时,开始大肆灭佛。”
“我现在就要向和尚你请教请教,这身不触居士之榻,目不视非仪之彩,舌不味过午之肴,只是这三项,你这个和尚做得到么。”
释道心已经明白了,这个王书辉就是不喜欢佛教,不喜欢现在的僧人。所以才会做的这么失礼。称呼自己,连个大师禅师之类的尊称都没有。更主要的是,这个王书辉瞧不起现如今僧人的德行。
不过实际上,在他心里,什么佛祖佛法啊,也只不过是细枝末节,他来王府的目的,就是要见这个王书辉的,菩萨诞辰也不过是借口罢了。
释道心想到这里,原本端着的高人架子也不端了。原本脸上似有似无的笑容也不见了。冷着一张脸,眼睛直盯着王书辉,一股江湖人士的草莽气冒了出来。
他也冷笑着回答道,“和尚我酒也喝得,肉也吃得,华严菩萨是什么样的神佛,我这个江盗改行的半路和尚,怎么敢和菩萨比较。我今日来,也不是什么讲经说法,就是想会一会你这位王府仪宾的。”
王书辉听了这话,并没有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在他看来,这样才对。真要说起来,王书辉更愿意和江盗打交道,因为和那种匪徒打交道,可以直来直去的把话讲明白。不像所谓的宗教人士,骨子里也不过是强盗。但是他们道貌岸然的样子让人腻歪,想跟他们交流,他们强词夺理的,也交流不明白。
王书辉这时候才真正有了兴致,他用好奇的眼光,看着能够在有道高僧和江湖强盗之间,随意转换面目的释道心,饶有兴趣的对他说,“和尚你现在这幅样子啊,倒是让我觉得更舒服些。既然你是专程来见我的,有什么事情要说的,直接说吧。”
释道心冷着脸,端着一种江湖人的架子,说道,“有人让我问问仪宾,知不知道,这贩卖私盐是个杀头的买卖。”
王书辉听了这话,轻轻的笑了起来。这就对了么。不是有人利益受损,这个和尚怎么会早不来晚不来的,偏偏这个时候上门呢。
王书辉笑着对释道心说,“你这个和尚说话云山雾罩。什么‘有人’要问,无非就是本地本省的,掌控盐业的世家或者大户,要你来向我示威的。这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别人不怕杀头,我就不怕杀头。别人害怕杀头,我也不怕杀头。我这个人,就讲究一个道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灭其满门。你把这话,原封不动的传回去,不要改动一个字。你告诉他们,不要自己找死。”
释道心听了王书辉这话,第二次无语了。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啊,前面还能谈论历史典故,佛家道理,后面就变成喊打喊杀,说起灭人满门的事情来,比自己这个前江盗还要顺溜。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听王书辉说了句来人,两个青衣家丁,就从外边走了进来。
王书辉指着释道心平静的说道,“这个邪道妖僧,胆敢冒犯宗亲,给我拿下。”
听了这话,两个一等家丁立时满眼放光。几个月来一天到晚的训练,早让他们跃跃欲试了。
释道心到底是江盗出身。一听王书辉的话,他第一反应不是束手就擒,而是立身而起,摆了个好看的架势出来。看的出来,这小子还是练过的。
不过武功再高,也怕菜刀。看到和尚摆出架势,两个家丁像条件反射一样,一起抽出腰间的伸缩警棍。他们把警棍甩长,二话不说,一个攻上,一个攻下。看来释道心没练过铁布衫金钟罩,一两分钟的功夫,他的两只胳臂和一条腿,都被家丁用钢制警棍打断,像只死狗一样趴在地上。
两个家丁被每天不断的军训练得有点铁石心肠,根本也不管和尚的手脚什么样了,两边一架,把他拖了起来。王书辉在旁边看着觉得很有意思。他对两个家丁说,“把这个妖僧拖到警务科的地牢里去。”和尚就被家丁拖出去了。
王书辉对旁边站着的今天轮值的教导员说道,“你去通知一下教导营全体人员,今天晚上,我要他们所有人,除了有课要上的,都到教室集合。让他们带着《防卫教程》第三册,晚上我要给大家讲审讯课程。”
王书辉觉得本地的盐商们真是天真的可爱。他们既然知道自己贩卖私盐,就该推断出自己不应该是什么好惹的人物。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温文有礼的世家子弟了。一方面隐藏身份不露脸,一方面,又派了个很明显知道他们底细的和尚,到自己这里来示威。真不知道他们的脑袋是不是让狗踢了。
等王书辉交代完了任务,转身走进后堂。他看到大管家刘怀一,正在后堂坐在沙发上等着他。看来自己的老丈人今天是领着二舅哥或者三舅哥,出去听书去了。反正现在王府里,主要就是这三位平均年龄六十的老人家,平时陪着老丈人的。
刘怀一刚想从沙发上起身,就被王书辉按住了。他走到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吩咐女工给自己上茶,之后才对刘怀一说道,“大舅舅看我这么处理事情,有没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刘怀一心里对王书辉所作所为的看法是,不出自己所料。
在王府里活了大半辈子,这点小场面实际上算不得什么。老枝江王在世的时候,经常性的乱发脾气。除了刘家这种贴心人之外,就是王府的文武官员,动不动的都会挨老王爷的板子。
不过,王书辉的表现,还是有些让刘怀一心里有些发凉。
老王爷也好,老世子也好,骨子里不是那种残暴的人。打人的原因,十有*是一种任性胡为的表现。
这个王仪宾就不是这样了。看着面上根本就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风轻云淡的吩咐家丁,把一个出家人打的手断脚断。把人打残废了这还不够,还要把人关到私牢里去。
怪不得前不久听四弟说,王仪宾在外县请了两个老牢头到府上,原来是早有预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