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是当官就能免役?”霍毅冷峻问道,“如此一来,岂不是所有税赋都落到平民百姓身上?”
“免役者有宗室、封爵者、有高爵的官僚及其亲属,县、乡的三老及被选为孝悌力田者;博士弟子、其他通一经者及特诏优许复除者;或生子、服丧者,逢天灾兵祸之害而暂停服役者!”陆雨叹道:“昔年我陆家穷困,我也是服役之人,只不过家里有几本书,慢慢擢升,又遇到路招,故而成为其幕僚,帮其管理军中杂务……如今魏国平地北地中原,战乱日少,若是二十年之前,简直民不聊生……”
“原来如此……”霍毅叹气道,“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这……”陆雨一呆,霍毅简单八个字,竟然道出人间疾苦,心中在惧怕其武力之余,心中还涌起别样之情,本以为霍毅是一个武夫,没想到啊。
“走!”
不知不觉间,几人已然出了城墙。
“将军,去往何处?”陆雨一愣。
“呵呵,孟达为养兵,又不肯太过得罪申家,自然要选择苦一苦百姓咯!”霍毅冷笑道,“既然要苦一苦百姓,你带我去房陵城周遭最苦之地!”
“最苦之地?”陆雨神情发懵,但还是点头道:“若说,房陵最苦最难之地,莫过于南城外神农山的归化夷民……”
“归化夷民?神农山?”霍毅感兴趣问道,“何人?”
“对!”陆雨道,“神农山内原本就有远古苗裔,世人称为山人或者野人,原荆州刘表所命的房陵太守蒯祺,亲自上山引山民归化并厚待之,这一抚便是二十年。经过二十年教化,这批山民早已接触外面的花花世界,再也不肯入山!后孟达攻房陵杀蒯祺,这里山民为感蒯祺之恩选择出兵抵御孟达,给孟达部曲造成不少伤亡,因此孟达深恨之,故而经常刁难苛刻……再因为汉人轻视山民,所以这些山民最苦!”
“好!就是此处!”霍毅眼睛一亮,“走!速带我去!”
“诺!”
“驾、驾!驾!”
出了城,众人立即驾马前往神农山。
一个时辰后,众人快马加鞭便入了神农山,来到山人乡,也被房陵人称之为野人乡的地方。
刚至此处,便听闻密集的敲罗声音。
“集合!集合!”
“征点在乡老院……”
“收秋税了,收秋税了,大家快去埠头上纳粮!”
霍毅见状,立刻下马,留一人看守马匹外,几人悄然走入乡内。
只见,前方人头攒动,乡民排成长长的两排,看起来似乎有两百步之长,队伍的尽头摆着三张桌椅,中间的一张坐着一名虎背熊腰的壮汉,身上披着印着“衙”字的黑色长袍,旁边有两名好似乡老的人物,正一脸谄媚的陪着,桌上还摆满了鸡鸭鱼肉,几人一边大口吃着、一边看着左右两侧征收秋税的场景。
霍毅赫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四橙相识,只不过后世那般交公粮的场景是火热的,而如今眼前的场景却是冰冷而又无情……
“下一位!庞二昌!”
埠头前,里正拿着户头册挨个点名,一旁的户长、乡书端坐在桌前,拿着毛笔记录,边上还有小吏踹着称粮的官斛,每一脚都能让平满的米粮掉下去一些,泼洒出一些,看得人心惊肉跳。
还有愣头青想去捡地上的米粮,却被吏员大声呵斥:“别捡,那是损耗!喂,说你呢,还捡!”
那官吏对着地上的男人就是一脚,直接将其踹得四仰八叉。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淋尖踢斛,粟米堆要按尖堆型装起来,会有一部分超出斛壁,这时候来一脚,能踢出不少的米粮,踢完后,缺的还是百姓补。
说白了,就是损耗是很难界定多少的,运输风险各种各样,淋尖踢斛就是官员把运输风险转嫁给百姓,如果运输损耗小,就贪掉,所以踢得越多越好。
漫长的部队慢慢往前挪动,期间时不时就出现有人交不出税,跪着哭嚎的,可结果只能是挨了鞭子后拖到一旁,被人吊在树下,等着他们的是破家的惩罚,男丁拿去服更役或者劳役,女的被卖为奴婢或者娼妓……
霍毅一行人冷冷的看着前方的场景。
一名面色枯骨、瘦高的汉子吃力推着独轮车的画面顿时吸引住了霍毅的眼光。
庞二昌看着残酷的一幕又无可奈何,他家中的全部积蓄也只有八百钱和四石粟米,只能在队伍中静静等待,到了自己时,希望能多的过去。
“咳咳!庞二昌,家有七口,田二十亩,不满十四者两人,满十七者五人,按律应纳秋粮三石,口钱四十钱,算赋七百钱,共计粮三石、钱七百又二十!”小吏拿着账册,欢快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