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陆晚的沉默,祁陆阳没有办法,只得先去了浴室。
再出来,陆晚已经躺下了。他知道她没睡着,五指伸进她的长而软的发丝中,勾起,旋绕,缠住,再松开,一点点地试探着靠近。将下巴轻轻搁在陆晚肩头,男人商量道:&ldo;迟迟,我昨天的话随时有效,你要不再考虑考虑?我是真的想要个孩子,我……&rdo;
陆晚翻过身,自己动手将身上的浴袍扯开,脱下扔到一旁,神色是一种了无生趣的凛冽:&ldo;趁我还没开始吃妈富隆,你直接来吧,没必要假客气。等怀上了,你大可以把我绑起来用葡萄糖续命,总能撑到孩子生下来的。&rdo;
她以为自己能忍住不哭,结果话说一半,眼泪已经像满溢的池水一般自然而然地跌落,砸在手上,很烫,很重。
这种时候怎么能哭呢?怎么能哭呢?
眼见着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些许气势一泻千里,自觉狼狈又窝囊的陆晚重新躺回去,将脸揉进被子里,抽泣的声音压得极低极低。
祁陆阳想安抚一下她,伸出的手悬在半空,直到肌肉都僵直酸痛了,仍不敢落下。
他的听觉亦变得无比灵敏,陆晚的每一次压抑的抽噎,每一次缺氧般的啜泣,都像钝掉的刮刀一般磨蚀着男人的神经。
他连安慰他的资格都要失去。
事到如今,祁陆阳只能说&ldo;对不起&rdo;‐‐为了自己昨天的莽撞与不讲理,为了自己今天某些不可说的心机。
对面依旧没有回应,他又说:&ldo;迟迟,我已经没有别人了,我只有你。不论发生什么,你能不能……别抛下我。&rdo;
&ldo;我真的很孤单,孤单很久了。&rdo;
说这句时,祁陆阳的语气里有卑微,有恳求,将自己退到了某个极限的地方。这句话似乎翻过千山万水、历经沧海桑田,飘飘渺渺辗转许久,再才传到陆晚耳中。
她还是没答话,但祁陆阳知道她没睡。
绵长凄凉地一声长叹,他哑着嗓子:&ldo;你都已经这么讨厌我了么?&rdo;
微微侧身,陆晚的声音冷得像冰:&ldo;我在讨厌我自己。&rdo;
陆晚实实在在地为自己感到羞耻:在祁陆阳摆出低姿态以前,她就已经在心底准备好了一份原谅,就等着这人轻飘飘说出三个字,再急不可耐地双手呈上,生怕晚了被人退货,毫无尊严地妥协。
被爱的那个,确实从来都不需要认真道歉。
后来的一段时间,陆晚不再提起葛薇扫人兴致,祁陆阳也没有将生孩子的事拿出来反复问询,两人各怀心事,相安无事。
愚人节当天,祁陆阳亲自掌勺下厨,给陆晚庆生,一大桌子都是陆瑞年以前最常做给叔侄俩吃的菜色。
陆晚吃饭的模样很秀气,米都是一粒粒地数着放进嘴里,食量小,挑食也严重,小时候在幼儿园没少被老师逮着教训,说她磨蹭又娇气,吃个饭让一个班的孩子等。陆阳那会儿已经上小学了,知道后就跑来接被罚站的陆晚回家,路上一准会顺手拔了人老师的气门芯,后来甚至连车座都给人卸了。
说起这些陈年旧事,陆晚难得露出点轻松的神色:&ldo;你打小就记仇,人家惹你一寸,你要还回去一尺。&rdo;
&ldo;我当时是为了谁?&rdo;祁陆阳拦住她倒酒的手,给人斟了杯果汁,&ldo;那老师找上门,陆老头拿晾衣杆打我,你还在旁边看笑话。天生的白眼狼一个。&rdo;
&ldo;那是你该打。&rdo;想到陆瑞年,陆晚放下筷子,说:&ldo;陆阳,清明节我想回章华一趟,扫墓。&rdo;
祁陆阳嗯了声,意思是听见了,没别的表示。
&ldo;你不去?&rdo;她问。
&ldo;不去了,得出趟国。&rdo;
陆晚猜他还是没跨过心里的坎,便不再提扫墓的事。倒是祁陆阳自己先开口:&ldo;清明节是后天吧?航线应该来得及订,到时候我让人全程跟着,不过你自己也要注意安全。&rdo;
&ldo;不用。&rdo;陆晚觉得奇怪,&ldo;我回趟老家而已,犯不着这么兴师动众。现在机票这么好定,多花点钱肯定能买到。&rdo;
最近一段时间,祁陆阳似乎比之前还要谨慎小心,不怎么让她出门,有事没事还让何嫂炖汤给她补补。问吧,说是看她太瘦了,不健康。
哪个女人会嫌自己瘦?
陆晚不喝,拿出营养师的架子,头头是道地跟何嫂分析,说肉汤里除了溶了水的脂肪和嘌呤,什么营养都没有,摄入多了反而容易得痛风和三高,百害无一利。何嫂倒是不再坚持,祁陆阳却不是好打发的,他索性一有空就亲自下厨,肉汤可以不喝,肉得吃,就像今天一样,非得看着陆晚一点点全吃干净才罢休。
钟晓约了几次都没把陆晚约出来,不由埋怨:&ldo;我这快临盆的孕妇都活蹦乱跳的,你一身轻松,至于这样吗?&rdo;
陆晚只当是祁元善那边又有什么动作,懂事地接受了祁陆阳的安排,不做他想。
现下,不动声色地垂下眼皮,祁陆阳又给她夹了点菜在碗里:&ldo;条件允许,让自己舒服点有什么不对?我那飞机放着也是接灰,清明路上人多,出事了麻烦。叫人跟着是想让他们带你顺便去看看那块地。爬山太累,坐车上去吧?合同我已经签了,夏天之前开工,争取明年你生日前收拾出个样子来……&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