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称不拿百姓一针一线的一行人,在能力范围内带了一堆药物医书等离开了涅沙。他表示:“话是云岭与繁尘说的,跟我周某人没关系,再说这都是五术的好朋友送的,为什么不拿。”
尘好奇的问过大师或云岭,这一个多月有什么发现,回答都是,理论资料不足以推翻现实证据,翻译成尘能理解的就是“他们”在采集数据构建地图和人物模型,但目的不清楚。尘说你俩在涅沙一个月就这个结果?并不,“涅沙一月游”调查的是承载者,和“他们”没关系。
“行吧。行吧。”尘心想,至少不是转了一圈又回到原点,能进步就永远是好事。
一路上大师不再各处搜集了,几人按着正常旅人的方式走大路住驿站,偶尔没条件了就借住民宅,无非是看着状况给点借宿钱呗。有些地方的民宅甚至连借住的价格都有规定。
尘一路上没闲着,山、医、命、相、卜这五样轮番实践,反正老百姓多,只要你自信,说啥他都信。再胡诌个权威背景,那来吧,有病乱投医加上尘确实学到了些真东西,在那个有一点才能都会被无限放大的年代中“繁大夫”算是传开了,还顺便带了个小徒弟。
没拜师,严格来说不算徒弟,不过带就带呗,教人时自己记得更牢,而且这孩子可比大花有眼力见多了,给尘伺候的舒舒服服,尘当然是倾囊相授。
毕竟不会在这个时空待多久了,虽然云岭没说过什么时候走,但尘品出来了,也不问,尘最近蛮喜欢这种模模糊糊的感觉:算不上焦虑,有些期待般的小兴奋。
时隔几个月再次回到这座城,城里人仿佛失忆了一般,没人再提让他们滚回去的话,要尘说,都没人还记得他们。当日休息,第二天云岭和大师跟着波纹的痕迹,去做城内的“基层调查了”,尘摇着虎撑和小徒弟满城走医。至于大小花,一路上和其他人都是若即若离的态度。尘习惯了。
“两副药治好了我多年的顽疾,繁大夫真扁鹊在世,大好人啊。”
“过誉了,只是碰巧做了件好事,好人我算不上。”
被患者目送的二人刚走出十几米就被人拦住了。三个彪形结实的身体像几座小山,水桶一般的腰上扎着裤带,分别牵着马。两个左右分开,为首的大胡子正站尘对面,他的右眉上有一道伤疤。
大汉嗡嗡的声音从喉结处传出:“您就是繁尘、繁大夫吧?”
尘收起了笑脸:“是我。几位是?”
“我们是城南周家的家丁,老爷听闻繁大夫医术高超,想请繁大夫为周家老太爷抓药开方,特派我们三人来请繁大夫。”
“这哪是请?”身后的小徒弟紧张地看着尘,尘只是笑笑:“带路吧。”
尘带着小徒弟,翻身上马,和两名壮汉先走了。不一会便到了周府,门口两个石兽,朱红的大门上偌大的铜环,两旁是青灰色的院墙。高大、阔气。
大胡子下了马敲了敲门环,门很快就被家丁开了。“繁大夫请。”大胡子站开让出路、对尘恭敬说道。
他跟着丫鬟一路七拐八拐来到一扇门前,打开后,本应是霍亮的向阳房里却关着窗板,显得逼仄,床边站位轻手轻脚的丫鬟,床上侧躺着一位老者:全身水肿,手上布满了老年斑,正在床上低声呻吟着。
尘走了过去,老者仍微着眼睛,嘴角流涎。丫鬟悄声说原本硬朗的太老爷突然病倒,原来每天天刚亮就起来,现在却怕见阳光,神志不清了;前些日更衣还不许任何人搀扶,如今却已卧床不起,就在刚刚还痛的在床上不住呻吟。
尘细看这位安静的老人:像是刚灰堆里扒出来,头发一点油都没有了,肚子大的反常,听了丫鬟的叙述后,手搭上了脉——这是一双干涩的死人手,天部却烫的惊人——弦,硬,大,绝,急。毫无柔和之感。真脏已现。
水肿的双脚按下就是一个不会回弹的坑,橡皮泥似的,其它部位也如此。呼吸短促,细不可闻。
尘同样悄声询问:“还有什么让你感到奇怪的事发生么?”
“嗯。。。有时怕见烛光与人,还怕声音,莫名就瞪圆了眼睛盯着你,可吓人了。”
“上次进食是什么时候?”
“整四天了。”
“上次更衣与小解是在什么时候?”
“最后一次小解是在三日前。更衣我记得是在。。。”
“不必了。”尘心已经凉了,阴阳隔绝。他忍住没再说任何话。
老人堪堪恢复了几分神智,他微睁着浑浊的眼睛,机械地看着亮光处。眼珠一动不动。
“繁大夫,家父症状如何?”一旁的周老爷关切的低声询问。
他什么时候站在尘身边的呢?
“老太爷并无大碍。”尘说着。周老爷长舒一口气,尘余光看到面色青白的老太爷脸上的表情似乎也松弛了一些。
“随我出去开上几副药便可。”尘自顾自走了出去,周老爷赶紧快步跟上。
出门过个转角,尘面色肃穆凝视周老爷道:“老太爷时日无多。今起、三天后的申时便是大限,我也无能为力,还请另寻高明。若周老爷有需要,我可开几副的药。老太爷已服不下,但开盖煮药,以药气熏,或洗、浴,皆可。虽是风中残烛,但能让老太爷这几天少受些苦。细节我与丫鬟交代便可。”
周老爷的嘴角抽动了一下,垂下了肩膀,旋即道:“那劳烦繁大夫了。这份恩情我周家不会忘记。”
尘无力摆摆手:“周老爷言重了,谈不上。”
“爹爹这人是谁呀?”尘听到一个稚嫩的童音在身后响起。回过头,看穿着应是少夫人带着一个扎垂髫的小男孩,此时正用无知的大眼睛抬头看着尘和他爹爹。
“这是繁尘大夫。百晓快行礼。”周老爷介绍着。
“百晓见过繁尘大夫。”小男孩很懂事,毕恭毕敬的低头作揖。
尘一下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