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她从软榻上起身,径直往千清的宫殿走去。
他处理政务的宫殿,她已经去过几次,侍卫也已经见怪不怪,外头连通传都省了。
白泽鹿进去的时候,殿内也是安静的。
只有偶尔的沙沙声,像是纸被翻起的声响。
她循着声音看过去。
偌大的案几上铺满了册子,均是翻开的状态,舆图上的标注也是密密麻麻的。
千清正低着头,面前摊开了一本书,他手里握着笔,时不时地在纸上记录着什么,而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把册子往边上一推,又从面前摊开的一堆册子里,翻找着什么。
而后,他动作顿住。
千清看向面前递过来的一本册子——正是他要找的那本。
他抬起眼来,面上的倦色顿时一扫而空,眉眼一弯,“小泽鹿。”
白泽鹿垂下眼,望着他指尖上被染上的墨色。
“先坐,”千清起身让开位置,牵着她坐到自己原本的座上来,“饿了吗?我刚看东西,忘了时辰了,要不先传膳?”
白泽鹿没应声,而是看向案几前,记载的战策,舆图上的标注,混乱的桌面几乎没有多余的“空地”了。
她舔了一下有些干涩的唇瓣,忽然说:“夫君不必如此。”
千清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面前的“一片狼藉”,笑了笑,“小泽鹿,真没什么,我本来也有过打算,况且哪个王没想过统一天下这事,你别觉得我草率,我当初头一次击退南水的时候就想过了。”
“与其以后日日夜夜担心他国来袭,不如我先找上门去,成了,我得天下,败了,我也认栽,反正现在的江山本就是靠我自己打下来的,没了也不后悔。”
“我会后悔。”
这句话一落,千清明显一顿。
白泽鹿嗓音有些发紧,“如果败了,我会认为,这是我造成的。”
“不会,”千清语气轻松起来,甚至轻松得有些刻意,“再说了,小泽鹿,你就不能想点好的,夫君的军事才能有多优秀,咱们心里都清楚,是吧?”
白泽鹿看着他,没有应下这句话。
“如果亓东要出兵呢?”
她拉住他的衣摆,指节紧了紧,说:“如果亓东选择帮他们呢?夫君,别去冒险,別去……”
“不是冒险。”
千清伸出手,轻轻拂开她额边细碎的发丝,“小泽鹿,你就当这不是在打仗,就当是夫君送你的新年礼,等明年开春,就可以回家了。”
案几上的烛火摇曳了一下,光影交错间,衬得他越发温柔起来。
柔软虚化的光晕里,他仿佛是梦境里才会有的存在。
白泽鹿指节不自觉地收紧了一分,触摸到的衣摆也因此而褶皱起来。
“我不回家了,夫君。”
她望着他的眼睛,从里面倒映的景象中,找到了自己。
半晌,她忽地埋进他怀里,声音很低,“别去……”
我回不去了。
我只有你了。
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