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姑姑今年未归,之前安宁与她一起时倒是“常”回来的,想来也是为了三姐而回。现在安宁在家了,她更没什么可牵挂的。安宁此时正拿着米糊看百里长贴对联,也不知他是斜视还什么,贴的歪歪斜斜,还得意洋洋的说“这回贴正了吧”,待瞧见她脸都黑了,又默默的歪了歪,小心问“贴正了没?”。安宁皱眉:“我来贴。”百里长无奈道:“哎哎,又被媳妇嫌弃了。”安宁早就习惯了他的轻佻,虽然说话总是花花公子的语气,可是住在一间房快两年,他睡长椅,她睡床,也一直相安无事。百里长将桃符给她,自己扶凳子。等贴好了,一瞧门口,真是喜气啊。安宁问道:“今晚想吃什么?”“鸡肉。”安宁点点头:“待会去买。”见百里长盯着自己,她又皱眉,“做什么?”百里长笑道:“没什么。”怎么会没什么……以前的她从来不会问自己。可似乎真是处的久了,最近几个月变化越发明显。会给他盖被子,还会在身边放个炭盆。也会问他想吃什么,然后认真去做。从宫里回来,进了巷子瞧见小院炊烟袅袅,便觉自己有家了。进了门后,安宁在炒菜,顿觉美好。他摇了摇头,这种感觉绝对不要是动心,只要是感动就好。李家……安宁可是李家的人啊……这么一想,忽然觉得……有些残酷。大年初一,安然随爹娘入宫赴宴。刚拜见完圣上说了吉利话,就听见贺奉年说道:“去年未见,今年出落的越发好看了,抬头让朕仔细瞧瞧。”安然只好硬着头皮看去,这一抬头,就见贺奉年的眼眸一顿,直勾勾盯来,锐利的眼神盯的她冒了一脊背的冷汗。许久贺奉年才道:“今日可要喝的开心些。”安然忙埋头说了一番谢话。回到位置上,也没像往年那般得到赏赐。并非是想要赏赐,只是之前有人曾说,这赏的不是她,而是变相赏给李丞相的。那今年没有,席上又听见圣上嘉奖二皇子,莫非……这是要被抛弃的节奏?神思不定了一会,就听见贺奉年又褒奖了贺均平,安然看着他在堂中拜谢,身姿挺拔,答的铿锵有力,又多看了几眼。沈氏扯了扯她的袖子,眼神示意摇头。安然这才收回视线。宫宴结束后,一家人乘车回家。李瑾轩见李仲扬面色沉沉,问道:“爹可是在想方才宫宴上的事?”李仲扬点点头:“翰林院可有什么消息?”李瑾轩默了片刻,才道:“腊月时院中提拔侍读学士,教之其余两人实力,本以为我能当选,却不想落选了。如今局势看来,却又好像是特地被刷下去的。”李仲扬眉头紧锁:“二皇子连得两年嘉许,大皇子那边也定是急了。只是风声正紧,不便接近,否则便坐实了结党之罪。”末了一想,这话还是得让百里长转达,商议一下对策。莫非圣上真的不打算立大皇子为储君?过了两日,安然的名声倒又是在宫里响起来了。清妍和她说时还一头雾水,直到听她说完,又起了一身疙瘩。原来有皇子在宴席上瞧上了她,去向贺奉年求她,结果贺奉年扔下一句“无人能配得起她,走罢”,这话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赞许,可安然隐约知道详情,却觉惊悚。真怕那是真的,然后被皇帝拐进宫里做个炮灰妃子。她忙问清妍:“及笄是三月三日么?”清妍点头:“嗯。”她立刻想歪了,抿嘴笑道,“哎哟哟,坏姑娘,你就这么想做我嫂子吗?要不我现在就叫你王嫂?”安然轻拍她,她哪里知道自己心里慌得很。三月三,在安然惴惴不安的等待中来了。笄礼前三日便戒宾,宾由李家三叔婶担任。当日安然穿上笄礼冠服,在众人注目下,完成笄礼。在宗室接受三叔婶授以的“妇德、妇容、妇功、妇言”,为时半日。夜里安然坐在房里,看着那不再是双丫髻的头,有些不适应,还觉得头上插上簪子步摇有些重。可又舍不得取下,她终于长大啦。柏树见她在镜子前瞅了好久,笑道:“姑娘最美了,都被自己迷住了。”安然笑笑:“柏树的嘴巴是越来越坏了。”柏树俯身贴耳道:“小姐,你若是嫁给世子,我是不是也要跟过去?”“嗯,按理说是,你是我的贴身丫鬟嘛。”安然听着话里不对,看着她说道,“你不想么?”柏树说道:“服侍小姐柏树愿意……只是……陪嫁丫鬟不是一般都要……嗯,做姑爷的妾侍么……奴婢……”后头的话支吾着说不出来,安然笑道:“你有喜欢的人了?”柏树埋头不起,安然笑道:“放心吧,你若是有良人,我不会带你过去的。你若要卖身契,我替你向母亲讨来就是。”柏树忙道谢,遇到这样的主子,是她的福分!翌日,因是大臣女儿,要去皇后娘娘那得吉言。安然又随沈氏入宫,到了宫门口,还有其他几家同样刚参加完笄礼的姑娘一起守候。进了宫里,正逢百官下朝。宋祁如往常那般往翰林院去,听见姑娘的笑声,也知晓又如往年那般是进宫听教的姑娘。走了两步忽然想到,安然昨日笄礼完毕,那今日……忍不住偏头看去,就见那一簇穿着新衣的姑娘中,安然特别安静的走在其中,时而笑笑,清晨阳光如霞光彩琉璃,打落身上,繁花似锦,美好极了,看得他也微微愣神。真想与她说话,只是却仍旧是在回避着自己。如今世子已回,怕是这份美好,与他彻底无缘了。☆、兵败山倒危机重重兵败山倒危机重重贺均平让人送信给安然,说世子府已经在修葺。过两日便去提亲,可没想到同年三月七日,太后崩,皇帝下令举国百日禁止婚嫁庆生。这事便也只好拖着。不过两日,刑部侍郎上官易参了李仲扬一本,列举了数十条罪证。由他入仕开始至丞相之位,大小不缺。之前已经有人弹劾,只是都不如这次详细。贺奉年当即让都察院查办,而李仲扬也被禁足家中。李家如今上下气氛沉郁,除了李瑾轩还能来回翰林院,下人日常买菜购粮,其余的人基本不出门。随着案件陆续举证,李瑾轩在翰林院中也备受排挤。学士也不再委派他重任,只让他跟那些庶吉士做些无关痛痒的事。这日午时,去官舍中用膳,自己所坐之处,临近无一人。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觉这真是树倒猢狲散,往日那般亲近自己,如今父亲仍是丞相之名,他们已经是避之若浼,当真是可笑。正想着,前面已坐了一人,抬头看去,心中不由一震:“回来了?”宋祁端着饭菜坐下,淡笑:“是,刚将嵩洲的事忙完,向圣上复命完,便过来了。”李瑾轩笑笑,又满是苦意:“我父亲被弹劾,如今禁足在家,你怕是不知道吧。”宋祁淡声:“已经听了些。”李瑾轩当即笑道:“那你还是与他们一般,坐远些吧,免得被我拖累了。若是你的话,我倒不觉可笑,自能理解。”宋祁笑道:“那边没位置,这儿宽敞。”李瑾轩轻叹,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这一顿饭,总算是吃的香了些。李老太并不知家里发生了何事,她身体今年更差,沈氏也不敢告诉她,免得老太太担忧。陪她说完话,下人便报外头来了辆马车,正奇怪如今这时候谁还会来拜访,还没出去,钱管家便进来说是赵氏来了。顿觉暖心,自小的玩伴到底还是真心待自己的,不似那些平日里来的勤的官夫人。只是沈氏也知缘故,倒并不太在意她们来与否。赵氏见了她,当即握了她的手,叹道:“怎会生了这变故,真教人不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