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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2页）

齐小燕接过了一件小方默默递给她的衣服，披在她几乎已完全赤裸的身子上。

她看来虽狼狈，神情却还比小方镇定。

她问小方：&ot;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ot;

小方沉默着，看看这一片赤热的大地，看看自己一双空手。

过了很久他才反问她：&ot;现在我们能到哪里去？&ot;&ot;你想到哪里去，我们就到哪里去。&ot;小燕说得很轻松，就好像完全不知道现在他们已经一无所有，随时都可能倒下。

又沉默了很久，小方才开口：&ot;我想回拉萨。&ot;&ot;那么我们就回拉萨。&ot;小燕还是说得很轻松：&ot;现在我们就回去。&ot;小方看着她，忽然笑了，苦笑。

&ot;我们怎么回去？&ot;他问：&ot;是爬回去？还是被人抬回去？&ot;小燕居然也在笑，笑得仿佛很神秘。

小方实在想不通她怎么还能笑得出，但是他很快就想通了。

因为这时候她已经搬开了一块岩石，就好像变戏法一样从岩石下的一个洞穴里拿出了三个很大的皮袋，一袋粮食，一袋衣服，一袋水。

小方吃惊地看着她，忽然长长叹息。

&ot;我忽然发现你很像一个人。&ot;他说：&ot;有很多地方都很像。&ot;&ot;你说我像谁？&ot;

&ot;班察巴那。&ot;小方说：&ot;沙漠中的第一号英雄好汉，永远没有人能捉摸透的班察巴那。&ot;&ot;我怎么会像他？&ot;

&ot;因为你也跟他一样，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先为自己留下退路。&ot;小方道：&ot;所以你们永远都不会被人逼得无路可走。&ot;齐小燕又笑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忽然也变得像&ot;阳光&ot;一样，变成了个很爱笑的女孩子。

她带着笑问小方：&ot;现在我们是不是已经可以到拉萨去了？&ot;&ot;是的。&ot;小方说：&ot;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去了。&ot;拉萨依旧是拉萨。

就好像其他那些历史辉煌悠久的古城一样，岁月的侵蚀，战乱的摧残，世事的迁移，都不能让这些古老的大城有丝毫改变。

那条横亘于布达拉宫与恰克卜里山之间的石砌城垣，那些布满在山头上的楼阁、禅房、寺院、碑碣，那高耸在岩石上的巨大城堡，连绵的雉谍，发光的窗瞩，看来依；日是那么瑰丽，那么调和。

市中的巷里依；日挤满了人，那些肮脏衰老的老乞丐依；日匍匐于尘土中，念着他们已不知念过多少遍的六字真言&ot;唵吧呢叭嘧吽&ot;，向路人和远方来的旅客乞讨，街道旁依旧堆满垃圾和粪便，却又偏偏不会影响这个城市的美丽。

拉萨就是这样子的，又矛盾、又调和、又褴褛、又瑰丽；重到了这里，小方心里的感觉几乎就好像回到了他的故乡江南一样。

小燕又在问他：&ot;现在我们要到哪里去？&ot;

&ot;去八角街。&ot;

那里是这古城的商业汇集区，附近的大商号几乎都聚集在这里，不管你想要买什么，在那里都可以找得到。

小燕又问：&ot;你要到那里去买什么？&ot;

&ot;什么都不买。&ot;

&ot;什么都不买去干什么？&ot;

&ot;去一家商号。&ot;小方说：&ot;鹰记商号。&ot;

&ot;鹰记？是不是卜鹰的？&ot;

&ot;以前是。&ot;

&ot;现在呢？&ot;

&ot;现在已经不是他的了。&ot;

&ot;现在既然已经不是他的，你去干什么？&ot;小燕好像已决心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ot;去找一个人。&ot;小方慢慢地回答：&ot;问他一些事。&ot;他盯着小燕：&ot;如果你不去，不妨留在这里。&ot;她当然不会不去的。

于是他们穿过了繁荣的市集，从两旁已被油灯熏黑的铺子里传出的酸奶酪味，浓得几乎让人连气都透不过来，明亮的阳光和飒飒的风砂又几乎使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市场上货物充沛，从打箭炉来的茶砖堆积如山，从天竺来的桃李桑椹草莓令人垂涎欲滴，从藏东来的藏香，精制的金属鞍具，从尼泊尔来的香料、蓝靛、珊瑚、珍珠、铜器，从关内来的瓷器和丝缎，蒙古的皮货与唬珀，锡金的糖果、麝香和大米，……这些珍贵的货物又让人不能不把眼睛睁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