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没有唤自己一声姐姐,华娘也好似没有注意到,微微点了点头,扫了眼围观的人群,对月娘开口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月娘方才反应过来,见了这个一向严谨的嫡姐,竟把周围人给忘了,听她这么说,急忙引着她进了家门。
月娘在身后把众人的目光关在门外,华娘就大致的把月娘家里状况收进眼底,正屋的门处走来一个人,正是之前让她吃了闭门羹的那个汉子。
林大磊不悦的看着院子的那个女子以及她的五名仆人,抬眼见是月娘放了他们进来,倒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神情极为不耐烦,上次是她的男人来惹事,现在她又来了,要说离上次以及过去了好几个月,早不来玩不来,偏偏在她男人来过之后过来,是商量好的么!
月娘也看见了林大磊,见他面色不好,知他因为自己之前跟他讲的一些事情,从而对嫡姐不喜,也是情有可原,但是人已经进了门,没有把人家赶出去的道理,终归姐妹一场。
但是看着这两人只见剑拔弩张的样子,好像彼此十分不喜对方,月娘夹在中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先向自家夫君介绍彼此的身份:“相公,这位就是我家中的长姐。”
然后又欲向华娘介绍,不料华娘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的话,望着林大磊道:“我知道了,他就是你的夫君吧,大家也算是亲戚了。”
如此热络的话头,从她冰冷的面容上看来,哪有半分与亲戚相见的热情,只觉得倒像是嘲讽,林大磊嘴角微挑,这样自作聪明目中无尘的女人,他最是看不过,当下也不理会,转身向屋里走去。
月娘也不妨华娘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愣了一下,一时内心十分复杂。自己与这个姐姐,从小就不曾在一起玩过,长大了也不像寻常人家那般亲近,一向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她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倒是让月娘感到几分怪异和几分复杂难言的情绪。
但是现在却不是思考这些东西的时候,她收拾好情绪,让着华娘向屋内走去。华娘也不客气,大步的走在前面,迈进了那间对她来说,连自家的小书房的一半都没有的正屋。
没有看见那个粗莽的汉子,想必是避在了里间,不愿见她,华娘也不点破,没等月娘开口,坐在了最上方的位置。
一直搀扶着华娘的小丫鬟寒梅帮她解下了身上的披风,她打量了一下屋内的情况,十分简破,在她看来,连下人的房子都比这要好,却收拾的很整齐,也很干净,看着倒也舒适,她心下微微讶异,不曾想自己的妹妹还能苦中作乐,以前从未了解过月娘,哪怕是多说几句话都是没有的,只想着以后个自嫁人,谁也不会扰了谁,现在却是对这个妹妹有些刮目相看了呢。
月娘见愣着也不是办法,上前帮她倒了一杯茶水,毕竟这是自己家,自己是主人,有什么不自在的,这样想着,月娘就缓和了略微尴尬的面容,恢复了往常人前温和大方的仪态:“粗鄙小地,姐姐肯前来,月娘实在是又惊又喜,家中没有上好的茶叶款待,只有这简陋的白开水,姐姐一路辛苦了,若是不嫌弃,便解解渴罢。”
华娘惊讶的抬头看了月娘一眼,这样的懂事有礼,和以前远远看到的完全不是一个样,娘亲总说庶女都是上不了台面的,但现在,她却觉得自己母亲完全错了,若是从小好好教养,定不会比那些王侯将相的女儿差了去,只是,不是母亲亲生,自然不会受到这等待遇,怪也只怪个人的命数罢了。
正欲伸手接过茶杯,旁边的小丫鬟寒梅却先她接了过来,满脸不屑道:“我们主子身娇肉贵的,怎么能喝这等粗茶,更何况我们少奶奶现在可是双身子,更是受不得一丝慢待,万一有半点的差错,谁能担当的起?”
月娘吃了一惊,目光落在华娘尚还平坦的小腹上,怪道已经这样暖和的天气,她还要罩着披风,丫鬟也是这样的小心翼翼。也难怪萧晟这些日子没有再来,就要做爹爹了,哪还有其它的心思,只怕心思都在华娘的肚子上了。这样也好,大家以后都各过各的,谁也不再叨扰谁。
“无妨。”华娘没有理会小丫鬟的碎碎念,伸手从她手里接过。
那小丫鬟自然不敢和自己主子夺,却站在一旁急的直跺脚:“少奶奶多金贵的身子啊,怎么能喝这种水,干不干净还不知道呢,可不能委屈了少奶奶肚子里的小少爷啊!”
月娘只在一旁静静听,没有理会。华娘微微皱了眉,有些不耐烦:“别人能喝得,我如何喝不得,你少在那胡说八道,再如此不知礼数,以后都不带你出门了。”
小丫鬟见自家主子生了怒,不敢再顶嘴,只在下面偷偷的剜了一眼无辜的月娘,嘟着嘴暗自生闷气。
华娘不理她,喝了口水把被子放在一旁,对月娘道:“你也坐啊,我是有话和你说的。”
月娘笑着应了,坐在了华娘的左侧。
华娘拿起被子放至嘴边,斟酌了一下,婉转的说道:“爹爹还不知道你的事情,那天晚上发现你不见了,爹爹发了好大的脾气,后来派去的人说,都不曾找到你,亦没有人见过你的踪迹。。。。。。”
说到后来倒不知如何继续下去了,因为无关紧要,所以没有找到,只以为是不小心死掉了或者一时想不开自杀了,总之,后来便就当是她从未存在过罢。
月娘理解的点了点头,解释道:“当时不慎落了水,也是月娘命大,被好心人救起,这才得以存活于人世间,还能。。。。。。与姐姐相见。”
华娘挑了挑眉:“你说的那位好心人,莫不是。。。。。。”
“正是!”月娘大大方方的承认道。
华娘微微皱了秀眉,向前倾了身子,压低了声音问道:“是为了报恩情么?其实大可不必,只许给些银钱。。。。。。”
月娘敛了笑容,坚定的缓缓摇了摇头:“不是,我既不会因为父亲委身于他人,也不会因为恩情之类的强迫自己,若是这样的话,之前。。。。。。我也不会离家了。。。。。。他。。。。。。很好。。。。。。”
华娘了解的点了点头,但是一时也觉不出那汉子有何可取之处,但人与人的眼光不同,她也无权置喙,只能压下心中的疑惑,转而继续问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阻了你的幸福,我们好歹姐妹一场,虽然从前。。。。。。”说到这她语气一顿,转而轻柔了些许,“如果需要我帮什么忙,你大可不必见外的。”
月娘心中大大的吃了一惊,但她面上不显,见华娘神色毫无作假,心情复杂中带了一丝感动:“不用了,我们什么都不缺,多谢。。。。。。姐姐!”
华娘并不相信她说的话,又望了眼这简陋的房屋,思索了一下,问道:“可需要银两?话说你要出嫁,家里应该为你备些嫁妆的,我做姐姐的,为你添箱也是应该的,所以如今你开口,并没有什么不妥。”
月娘想着自己既然已经嫁了出来,就不想在与陆家有过多的牵扯了,尤其是涉及到钱财上:“不用了,当初成亲,许多东西都是他一手准备置办的,不曾委屈了我分毫。我虽没有任何嫁妆,但他却也帮我准备了,所以在姐姐看来,虽然有些简单,但该有的一应齐全,我心中虽不在意那些虚礼,但也是十分满意的。”
这倒是华娘万万想不到的,这男人看起来粗枝大叶的,没想到心还这么细,如此体贴,倒还真是难得的一片真心呢!
华娘放下心来,道出了今日前来的目的:“既如此,我也放心了,都说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你既有志气,我也不能勉强了你。只是,我听萧晟说,他曾见你过得并不如意,故而带了些银钱与你相助。”
月娘睁大了眼睛,萧晟是来过,可是那次她们只说了几句话就没有再见了,更别说什么银钱了,正想解释两句,华娘伸手阻道:“他做的本没有错,虽然没有与我商量,但若是我知道,也会觉得好的。只是,你也知道,母亲曾在我十六岁生辰时送了我一支石榴包金丝的珠钗,那钗子虽然不是价值连城,却因是母亲送的,故而我十分珍惜,平时都很少舍得戴出来。平时那些东西我都是放在一个匣子里装着的,许是萧晟没有注意到,一并给你带了过来。实在是我心中十分看重,所以今日带了些其它物件与妹妹交换,还望妹妹体谅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