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善回房洗漱完毕,楼下还有灯光和说话声。她爸爸是夜猫子,兴之所至,常常挑灯画到天亮。她下楼来,看见周瓒也换了衣服,站在画室里和祁定闲聊,手里摆弄着一个小物件,走近了才发现那本是她打算送给子歉的纪念日礼物,可惜始终无缘交到他手中。她下来拿自己的杯子,周瓒也跟出来,在她东张西望时把杯子递给她,沉甸甸的,里面已经装了水。&ldo;我拆了包装纸你不生气吧,反正你也不会再把东西送给他。&rdo;周瓒两只手交替抛着那东西,皱眉道,&ldo;一个铁疙瘩有什么好看!&rdo;那其实是一个精钢纸镇,造型极简,据说出自某设计师之手。被周瓒这么一说,祁善也觉得挺没意思的。她挑礼物时颇费心思,才刚过了几个月,竟连当初自己选择它的理由都快忘了,从前种种像绘在沙滩上的蓝图。对了,她江河入海祁善答应妈妈多与外界接触,周瓒毅然担起了扩展她朋友圈的重任。有段时间一下班他就去找祁善,风雨不改,倒比她上班还积极,还不让她请假。玩是周瓒的长项,领着祁善玩却是个全新的体验,他去哪都带着她,身边的朋友也一一向她引见。别人跌破了眼镜,问祁善和他是什么关系。周瓒通常把这个问题抛给祁善,死皮赖脸地问:&ldo;我是你的谁?&rdo;她不想回答就会当没听见,旁人的玩笑是露骨还是含蓄,她也荤素不忌。从前祁善很好奇周瓒在她之外的那部分生活是什么样的。萨冈有一段著名的话: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幻想伏特加、乐队、醉生梦死。然而平淡安稳终叫人难耐,热闹新奇尝多了也不过如此。周瓒起初为了故意逗祁善,会带她去那种玩得特别疯的聚会。祁善不享受,却也不抗拒。她对任何光怪陆离和奇技淫巧都持感兴趣的态度,观望、揣摩、默默心领神会。反而是周瓒先受不了,他主动带着她来,又总盼着她先开口说要走。祁善坐在那里,他无法安心,每隔几分钟就要扭头去看她,怕她觉得无趣,怕她先丢下他走。把祁善送回家了,周瓒才玩得尽兴,可那尽兴又少了点意思,心里到底有事。他现在领会到堂哥不时会偷溜出来玩,一接到电话又无心逗留的矛盾。人的天性是拘不住的,不会因为爱上任何人而改头换面。周瓒可能这辈子也不能像祁善一样安于平静,但是他甘心被游丝牵系,偶有偏离,翻不过天,祁善成了他的界限。他甚至愿意虚心向堂哥讨教其中心得,结果遭到了他们夫妇俩的无情嘲笑:现在他谈论这些为时尚早,他就是想收心,也要看人接不接。祁善与子歉分手后的第一次碰面在阿标家新店开张的酒会上,都是熟人,说是偶遇,其实也是必然。子歉身边跟着阿珑,和祁善同来的周瓒刚到没多久就被别的朋友拉到一边寒暄。子歉先看到祁善,他走了过去,祁善也没有回避,三人形式化地打了招呼。子歉让阿珑去给自己拿点冰块,阿珑有小小的不情愿,还是乖乖去了。&ldo;她对你很好。&rdo;祁善由衷道。&ldo;是。她有很可爱的地方。&rdo;子歉点头,看了祁善一会,又笑了,&ldo;你对阿瓒不也很好?他腿伤要不要紧?&rdo;周瓒的伤是前天的事,他跟朋友去骑山地车,挂了彩回来。祁善中午休息时接到电话后赶去他住的地方,发现他擦伤处在小腿,说是避让一条狗才摔了一跤,幸而没伤到脸。周瓒不安分,小磕小碰常有,祁善给他处理伤口,他死活不让祁善剪开已经磨破的裤子,非说是什么纪念款。祁善知道他无非是想耍流氓,默默举着剪刀,他这才不敢轻举妄动。下午回学校上班,展菲一见祁善就问起了周瓒的伤,祁善才知道周瓒拍了一张伤口的照片发在网上,照片里有她拿酒精棉球的手出镜。下面是长长的一串留言,一半问手的主人,另一半已经猜出了答案。祁善后悔自己当时没一剪刀下去,她要周瓒把照片删了,周瓒嘴上应得好好的,借养伤为由拖到晚上,删不删都已经没多大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