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的休息室内,等候在落地窗前的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的身后站着郑卫海,以及静守在一旁的庄骋和焦虑无措的毕澜。
阮柏宸端着杯咖啡坐在办公室里莫名心慌,右眼皮没来由地狂跳不止。不知怎的,联想到这几天慕伊诺回复的全是美国公司的邮件,总感觉有什么棘手的事将要发生。
瞎忙活一上午,修图时甚至锁错了图层,阮柏宸靠向椅背,不禁胡思乱想,慕伊诺四年前就是这个时候离开的宾州。
发送的信息没回,打电话不接,毕澜的亦是。国风时尚系列作品最后两期的主题定为《鹤》和《软红》,阮柏宸暂停拍摄构思,提前下班,开上车朝着市中心的金融大道疾驰。
没在总裁秘书台寻见毕澜,阮柏宸跑过休息区,办公室的门大敞,屋内的画面一清二楚。对峙中的父子脸色晦暗不明,郑卫海斜着一双贼眼看戏,慕伊诺立在办公桌前,对面坐着一惯目中无人的慕天翰。
余光里有人影晃动,慕伊诺偏移视线,嘱咐毕澜送阮柏宸下楼。门被掩合,阮柏宸落低肩膀闭了闭眼,毕澜笑容轻浅:“阮先生,请回吧。”
阮柏宸没有拒绝,他能为慕伊诺做的,唯有听从他的安排,减少他的顾虑。这既是公司内部的事,也是他们父子的家务事,不论过去还是现在,阮柏宸都帮不上忙。
脸上的血色褪尽,阮柏宸凝视着总裁办公室,当年慕伊诺受的那一耳光记忆犹深,刺激得他下意识攥紧拳头。他与慕伊诺只有一门之隔……半晌,阮柏宸松开手指,调匀呼吸,转身走向电梯。
慕天翰单手支颐,饶有兴致地审视着自己的儿子,讥讽道:“四年了,norris,还是这个男人?”
郑卫海听不懂英文,只分辨出慕天翰在叫“norris”时,口吻冷得骇人。
“我同意你回宾州锻炼,顺便帮我清算wisuno在中国的所有项目,收拢资产后回美国接管加州的公司,你都做了些什么?”慕天翰帮慕伊诺依次列举,“扩大市场、购买股权、置办房产、创建香水品牌,还跟不清不楚的人结了婚,你可真是令我大开眼界。”
“扮演了四年的乖儿子,骗得我对你一点防备心不留。”慕天翰掀起眼睑,面容阴沉,嗓音无波无澜,“我的时间有限,没工夫跟你在宾州耗着,庄骋会代我收拾你的烂摊子。”
慕伊诺无动于衷地说:“这是爷爷创立的公司,你和他理念不同,无权替他做任何决定。”
“wisuno在宾州毫无前途。”慕天翰一锤定音,“把分公司建立在这里,是他一生中做得最失败的决策。”
“夏茗敏、慕伊言、我。”针锋相对,慕伊诺讽刺道,“我们也是你一生中最失败的选择,何不一并舍弃,回美国跟你的家人去过无忧无虑的日子。”
“慕少爷。”庄骋出声提醒,“请注意您的言词。”
“庄叔。”慕伊诺说,“你下句话是不是还想和当年一样,以阮柏宸的生命安危来威胁我。”
庄骋失色地收敛表情,慕天翰按捺不住地站起来,迈到慕伊诺身前,居高临下道:“norris,不动些真格的,你不会死心。”
“有劝说我回美国的闲情逸致,不如先查查那边的账吧。”慕伊诺接住慕天翰的目光,曾经的少年早已强大得无所畏惧,“去年年初的五个项目涉及的金额巨大,甲方虽是不同的公司,但凡你多长个心眼儿,就会发现对方的董事长其实都是同一个人。”
“只要我愿意,半年内,能让wisuno总部在美国蒸发十分之一的市值。”慕伊诺语调平缓地说,“并且事发当天提供给金融圈的娱乐八卦,一定是慕家父子反目成仇的丑闻。”
“回宾州后,我签了六个房地产投资项目,一旦违约,wisuno将面临巨额赔款,损失多少,你若想知道的话,我让财务主管报给你。”慕伊诺的神态依旧平和,慕天翰的眼神却变了,“国内的这家公司,我是最大股东,你要是想在这里说上话,恐怕还得我给你面子才行。”
慕天翰唇角抽搐,目眦欲裂地盯着眼前的疯子。
慕伊诺道:“最多五年,我会让你看到wisuno在宾州的前途。”
低头整理好袖口,慕伊诺最后警告慕天翰:“如果你敢伤害我在乎的人,我也能让wisuno不再姓‘慕’,相信你一定可以权衡好利弊,希望我们未来的交涉会是互利共赢。”
九点二十分,慕伊诺裹着围巾,拎着空了的保温桶在停车场找到阮柏宸。阮柏宸正靠着车门抽烟,一包仅剩下三根,寻见慕伊诺,他立刻掐熄烟头跑上前,嘶哑着嗓子问:“还好吗?”
呛鼻的烟味熏得慕伊诺皱起眉头,他垂下眼,发现阮柏宸的手在抖。心疼地抿直唇线,慕伊诺反问:“跟我在一起会不会很辛苦?”
“什么都做不了,憋屈更多吧。”阮柏宸诚实地回答,“总在埋怨自己,为什么这么没用。”
“你能做的太多了。”下巴戳进围巾里,慕伊诺轻声说,“我想要的,这个世上只有你能给我。”
阮柏宸苦笑道:“可是eno,我渴望保护你,但我无能为力。”
“所以呢?”慕伊诺担忧地问,“你会因为心理压力太大而疏远我吗?”
阮柏宸短叹一声,结实地抱紧慕伊诺,说:“相反,我刚才一直想的是,怎么才能再多爱你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