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丁之童反正糊弄过去,问,“你不喜欢吃汤圆吗?我就还挺喜欢的……”
“真的,”甘扬摇着头叹了口气,说,“要不是知道你这工作真的是hour很差,我都快怀疑你在纽约另外有人了。”
“胡说什么呀?!”丁之童骂他。
这人却无所谓,想了想又说:“也对,你看不上别人的。”
就是这么自信!丁之童笑出来。
第24章一时间,兴奋与忧虑都有。
2008年的春节,也是在加班中过去的。
要说与平常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除夕的那一天,丁之童趁着午休时间,分别给在中美两地的父母打了个电话拜年。
过年出国游的同胞一年比一年多,严爱华那个时候照例在带团。大巴开在高速公路上,趁着团员们上昏昏欲睡,她翻下铁面人防晒面罩,坐到头排位子上跟女儿聊了一会儿。感觉反倒比在家自由,至少不用背着她后来的丈夫。直到车子接近下一个景点,又该下车拍照了,这才道别挂断。
与严爱华相比,远在上海的丁言明话多了不少。
丁之童名校毕业,又在美国找到工作,他少不了要去厂里吹牛,跟几十年的老同事说:“你们知道行吗?那可是国际投行,全世界最大的那种,做的都是几十亿、几百亿的生意,而且还是美金。这数字再乘以八,你们算算,得是多少钱……”
“不对啊,老丁,”有人存心杠他,“美金早贬值了,现在一刀乐才七块多人民币。”
人家是对的,2007年的这个时候美金对人民币汇率还有78,四舍五入就是8。仅仅一年,已经跌到71,四舍五入之后只剩7了。
但丁言明却无所谓,说:“那不管,我女儿在美国挣的是美金,花的也是美金,汇率跌了有什么关系?而且美金总归是美金,跌下去还会再涨上来的嘛。”
老丁是上世纪九十年代从买认购证开始入市的老股民,听了好多年“价值投资”、“基本面”之类的炒股经,别的没学会,却建立起了一个颠扑不破的强大逻辑,那就是股票跌了焐着不卖就不算亏。
当然也有人捧着他,出来圆场,说:“老丁的女儿是不得了,刚刚毕业,才二十三岁吧,就已经年薪百万了。”
年薪百万,仿佛就是那几年开始流行的词语,2006年金融行业最热,所有人都开始炒股票买基金的时候。后来,股票跌下去了,基金收益率几乎都是负的,这个词倒是热度依旧。
丁言明在外面吹完,又在电话上跟丁之童笑话别人,说:“老张你记得伐?他女儿同济大学,跟你一样今年毕业,学工科的也找了个券商的工作,不过比起你来还是差远了。老张问完工资多少,还要跟我打听你们单位里有没有洗澡,当是我们这种国营工厂了……”
丁之童听着父亲在那边笑,想说我们单位倒还真有洗澡的。
员工休息室旁边就有个淋浴房,加班加到天亮,直接洗完,再换上勤杂工从洗衣店取回来的干净衣服,就可以开始新的一天了,省下了宝贵的时间和打车的钱。在淋浴房建起来之前,这种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就回来上班的操作还有个挺仙的名字,叫作theagicturnaround,魔法变身。
话到此处,她没兴趣也没时间再聊,便直接问父亲:股票抛掉没有?
丁言明一听,果然支支吾吾,说慢点再讲慢点再讲,很快也跟她道别挂断了。
从去年起,这便是父女二人聊天的结束语。
过去的一年里,美金跌得不停,a股也好似过山车,从4千跌到3千,再涨到6千,又调头一路往下。丁之童几次提醒父亲可以退出来了,丁言明总是不听,后来果然套住了。但反正钱也不多,套着就套着吧。还是那个逻辑,只要没卖掉,就不是真亏本。
虽然老拿股票说事,但丁之童也知道怪不得老丁。
总有人以为他们这些学金融会比旁人看得明白一点,但其实回过头去想,她自己也是在2006那一年踏上的淘金路。以及那些跟她一样企盼进入这个行当的学生们,大概也都明白这样的好年景不可能永远继续下去,但却还是义无反顾地蜂拥而至。在钱这回事上,没有几个人能够免俗,经济规律也是像物理定律一样的铁则。
拜完年又回到电脑前面,xp能源的最后一版交出去已经是次日清晨七点了,丁之童第一次亲身体会了一把allnighter的感觉,隐形眼镜早已经摘了,戴上框架,眼睛还是红得不像样,而且浑身发冷。她还是没好意思在公司洗澡,也确实是撑不住了,打车回去睡了两小时,十一点又进了办公室。
但不管怎么说,前前后后经过无数次的审阅、批注、修改,改了十几版的pitchbook终于通过了。行业组那边的一个d,麦先生,是这个项目的verabanker(类似于项目经理的角色),看过之后首肯,黛博拉便又拖着箱子,跟他一起飞到俄州拉生意去了。
丁之童也松了口气,手头剩下的只有一些不太紧急的工作,至少这个周末,她可以正常休息了。
或许真是新年新岁,好运连连。也是在那一天,她收到一条信用卡扣款的提示信息,一下子扣了她三百多刀。她起初还觉得奇怪,自己没刷过这么大的金额啊,是不是卡号被盗?怔了怔才想起报名参加纽马的申请。虽然只是一个多月前的事,却感觉好像隔了很久似的。她心里一阵小激动,再一查邮件,果然中签了。她立即发消息告诉甘扬,才知道他也抽中了。两个人一个在上班,一个在上课,隔着三百多公里,偷偷地雀跃了好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