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朽木不可雕也。&rdo;这是我新学会的孔子曰,学以致用,十分妥当地把它应用在了阿水身上,阿水听不懂,也不在乎,在距离破庙十几米远的地方,他拉住了我。
我扭头看着他,问:&ldo;干嘛阿水?&rdo;
阿水右边的眉毛一跳一跳的,他说:&ldo;我们还是不要进去了吧,我感觉眼皮子跳得厉害。&rdo;
我凑前看了看他的脸,说:&ldo;是哦,你的眉毛都蹦起来了。&rdo;
阿水捂住右眼,惊讶地叫:&ldo;哎呀,这么厉害?!&rdo;
我笑了几声,对他说:&ldo;算啦算啦,要不这样吧,阿水,你在这里等我,我自己进去看就行了。&rdo;
阿水急忙说:&ldo;这样不行啊,我还是陪你一起吧。&rdo;
我问他:&ldo;你不是怕么?&rdo;
阿水吸着鼻子,吸了几下后说:&ldo;怕是怕的,不过我也不放心你啊。&rdo;
&ldo;好阿水。&rdo;我听着十分感动,拍了拍阿水的肩膀,我决定回去后,把我新买的玩具气枪送给他。
岂料阿水抹了把鼻涕,接着又说:&ldo;我就陪你到庙门口,然后在门口等你吧。&rdo;
……我决定收回我刚才的决定。
破庙的两扇破门早不知所踪,大门左侧的土砖墙已经全部坍塌,屋顶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破洞,瓦片没有一块是完整的,有许多地方,已经露出了横梁,阳光从破洞里射进来,形成许多粗粗细细的光束,光束中的粉尘像显微镜下的细菌一样在蠕动。我站在门口,往里看去,因为顶破又塌掉了一边墙壁,庙堂里的光线其实很好,但不知为什么,看上去就是灰蒙蒙的。缺失神像的神龛,落满灰尘的老桌,结满蛛网的角角落落,一地枯黄的杂草……眼前这些,无不表述出难以名状的压抑肃杀。视线在庙里巡视了一圈后,我发现了那口棺材,在横倒的房梁下,枯草丛中,隐约地露出了一角。
阿水躲在我身后,像是把鼻孔贴近我耳朵似的,呼吸声又粗又急,湿乎乎热腾腾的气息弄得我的耳后根很不舒服,我被他搞得有点紧张,有点不敢迈腿,于是弯腰捡了块石头,往庙里扔去。石头砸在了一根立柱上,哆的一声,十分清脆,几只不知藏在哪的麻雀被惊扰了,扑啦啦飞起来,在庙里乱转一通后,从缺口处飞走了。
&ldo;你看,有鸟。&rdo;我看着麻雀飞去的方向,对阿水说。
&ldo;唔。&rdo;阿水点点头,表情困惑,不知道我说鸟用意何在。
&ldo;鸟都不怕,你还怕么?&rdo;我说,我打算用激将法,阿水的胆子再小,也比麻雀要大一点吧。
谁知阿水嘴巴一张,说:&ldo;鸟懂个什么?&rdo;
&ldo;你懂个鸟!&rdo;我有点生气,向前迈出几步,阿水跟着我,也走了几步,我转过身,赌气似的问他:&ldo;你打算跟我一起进去么?&rdo;
阿水先是一愣,然后拼命摇头,我懒得张口,伸手指了指自已经跨进门槛的右脚,阿水低头一看,急忙后退两步,指着脚下对我说:&ldo;阿茂,我就站在这里等你吧。&rdo;
破庙里弥漫着一股怪味,大概是灰尘与霉味混合的气味,才走进大门,几根好客的蛛丝就飘然而至,亲昵地糊上了我的脸,怎么抹也抹不干净。我感到鼻子发痒,想打喷嚏,却怕惊扰到什么不敢打出来,于是用手指捏住鼻子用力揉了几下,憋得眼泪汪汪,好歹压住了。深吸了一口气,我壮大胆,慢慢往里走,枯草在脚下沙沙作响,这声音叫人很不舒服,听得人寒毛直竖,我努力放轻脚步,把脚抬高,一步一步踮着脚走,可越是小心,那声音就越是刺耳。
距离那口棺材越来越近了,我心跳得很快,头皮也在隐隐发麻,我有点不放心,停下脚,回头看了眼阿水,他没走,站在原地,双手交叉塞在腋下,耸肩缩脖看着我,看起来比我还紧张,我故作轻松地对他笑了笑,朝他挥了挥手。
&ldo;小心啊。&rdo;阿水对我喊。
&ldo;放心吧。&rdo;我说,话音刚落,庙堂里居然起了回音,我打了个寒战。
棺材没有上漆,因为有年头了,原本木料的颜色在岁月的侵蚀下变成了深褐色。棺盖上落了一层厚厚的灰,混杂着干燥的鸟粪。棺材许多地方已经朽烂了,表皮剥落,坑坑疤疤,露出蜂窝状的木头,看上去像块烂海绵,有几只蚂蚁在上面爬进爬出。我站在原地,胆子没壮足,不敢继续往前,更没胆伸手去摸。有个什么东西把棺材盖撬开就好,我心想。视线在周围找了一圈,在不远处发现了一根几近全秃的竹扫把。我走过去,捡起扫把,弄掉扫把头,留下了竹竿。竹竿够长够硬,插扫把的一端是削尖的,用来撬棺盖,再好不过。
有了工具,我胆量骤增,端着竹竿回到原处,端量了一阵后,找到棺盖和棺身之间的一处缝隙,把竹竿插进去后,闭着眼睛用力一撬,只听啪嚓一声,朽烂的棺盖居然被我撬掉了一大块,霉变的木屑飞溅起来,混杂着鸟粪的灰尘骤然扬起,一股怪味扑面而来,我猝不及防,退了两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这喷嚏打得很响,庙堂里又是一阵回音。
&ldo;阿茂,阿茂你没事吧?&rdo;阿水探着脖子大声问我。
我揉着鼻子,转过身回答他:&ldo;没事没事,我是被灰呛到了,这个东西好大的灰啊。&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