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锦靴,绣蟒侯袍,头顶的鱼纹冠垂下两条璎珞,璎珞上各缀两颗拇指大的明珠。如果是别人冒然穿上这身代表皇家威严的侯袍或许会不伦不类,可穿在冬阳身上却毫无半点违和感。易云卿也换了官服,上前把冬阳肩上的散发抚到身后,戏谑的眨眼笑道:“侯爷,我发现你不管穿什么衣服都好看。”冬阳怔下,似乎还没适应自己新的身份。康婉儿抿嘴暗笑,领着一众站的笔直的丫环婆子小厮随待,福身行礼道:“儿媳妇见过候爷。”“奴婢(奴才),见过侯爷!”黑压压一片,半曲着膝盖低着头久久没有起身。冬阳有点发懵,求助似的看向易云卿。易云卿捏捏他手心,鼓励的回望他。他今早教过关于别人行礼他该如何应对,他不能随时都陪在他身边这一步怎样都要跨出去。冬阳平复下心绪,开口:“……免礼。”康婉儿低了低首:“儿媳妇谢侯爷。”说着这才把半弯下去的膝盖挺直。“奴婢(奴才)谢侯爷!”冬阳的侯位虽然是三等侯的安乐侯,可他还有另一层身份,那就是太后义子。按伦理来说,他与皇帝称兄道弟,那便是君。就算见了比他安乐侯爵位更高的公爵,那也只需拱手见礼而非行礼,除非见了像长公主这般皇家长亲或长辈宗亲,才需行全礼。见过在花厅等着的老太爷一等,两人入宫谢恩,先谢皇帝再谢太后,尔后才谢的皇后。三场大恩谢下来,两人出宫时都已经偏千后好久了,这还不算完,长公主一等皇亲也有贺礼送上门,两人不得不匆匆吃口迟到好久的午饭又亲自上门回礼。好在余氏康婉儿都是个能干的,在回礼上没让两人操心,易谦也请了数天沐休,带着一众能干的奴仆在两天时间内把安乐侯给收拾了出来。尔后是一整天的流水宴席。晚间冬阳睡在安乐侯府,跟旁边的易云卿说:“侯府应该会很少住,没必要弄的这么好。”他虽然是安乐侯,可也是易云卿的男妻,住易府是天经地义的。“这是皇上跟太后的恩赐,受着就是。再则谁说住的少?以后呀在府里呆腻味了就到这边来小住,有丫环仆人们打扫,也不会住的不舒服。”白天应酬喝了酒,易云卿脑袋还晕沉沉的。冬阳瞧了没再舍得扰他,拿手帮他揉额角让其睡着,这才憩了。第二日易云卿爬起来上朝,冬阳干脆也陪着起来到宫内给太后请安,尔后直接回的易府。守门小厮见了,忙小跑迎了上来。“见过侯爷。”另一小厮瞧了忙喊:“侯爷回府!”钱管家闻声迎了来,行了礼:“侯爷。”冬阳点头,问:“老太爷老夫人呢?今天的安全脉请了吗?御医怎么说?”老太爷老夫人的年纪大了,再好的药再怎么保养也阻挡不住天人五衰,每天御医请的安全脉也只是例行功事,谁都知道两老的时日也就这一两年了。“张御医刚走,给老夫人的药方改了两味,老太爷的到是没动。丫环们伺候喝了药,说是刚睡下。”“让丫环们小心伺候。短了什么药让人到侯府去拿。”皇帝、太后、皇后、长公主的赏赐里都有极难得的珍贵药材,因为是给安乐侯的赏赐所以易云卿都让人给搬回了侯府,要用再取虽然麻烦些但总好过被言官参一本。“大老爷大夫人呢?”康婉儿听了消息迎了过来,听了冬阳的问话福了福身回道:“有四位诰命夫人前来拜访,奶奶正陪着。爷爷则被两位老爷朋友约出门去,说是去看一位大画家的遗画。”康婉儿虽然年前才生过孩子,可一家子爱重她自身又注意保养,在身形跟气色上不仅没变反到比怀孕前还要好,可羡慕死一大票少妇女子了。“小曦呢?”康婉儿说起自己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脸上浮起一抹只有做母亲了才有的笑容。“刚吃了奶,奶娘正带着睡。”“家务事让管家多废点心,有空多陪陪孩子。”“是,儿媳妇记下了。”说着到余氏宴客的花厅,请过安跟拜访的四位诰命夫人相继说了两句,尔后自回院子休息。于他来说封侯就封侯吧,区别只是初一、十五入宫向太后请安而已,可对京城贵勋来说,他的事迹几乎可以说的上是传奇。史上有哪个官员家男妻能被太后收为义子?又有哪个男妻能被皇帝封为侯爵?不说后无来者,但绝对前无古人!冬阳扬名京城被封安乐侯的事迹被人津津乐道半月有余,说起冬阳入太后眼的原因既然是因八棵桃树,引得整个京城不管贵勋还是平民都种起了桃树。弄得若干年后,每年三四月份桃花开遍整个京城,造就了另一番别样繁华景象。此是后话,暂不提。这日,老太爷征求过一家意见,保括康婉儿的意见,打算让易谦的第二个嫡子姓卫,承冬阳卫家血脉。末了,对易云卿道:“云卿呀,你跟皇上请几天假,跟冬阳到卫家族老那把这事提一提吧。毕竟承嗣是大事,怎么也要跟祖先们说一声。”冬阳还未开口,易云卿已经代其应了。“我已经跟皇上请好了假,明日就动身。”手上捏了捏冬阳手心,用眼神安抚他。卫家那一帮人他其实很早就想教训了,一直没动手就是想等一个机会,一个让他们从最高处摔下永无翻身之地的机会。这个机会,现在到了。82善恶有报(上)冬阳掀开车帘看窗外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心里极为复杂。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或者被花轿抬着离开这县城时的气愤,感觉恍惚又不真实。同坐马车的易云卿从冬阳的视线看过去,问:“在看什么?”“…当初抬花轿时就是走的这条街。我记得那天天气很好,很多人围了来看热闹,我呆坐在花轿里蒙着盖头好像什么都没想又好像什么都想了。”收回手靠在车框上陷入沉思。当时是有愤怒的吧,毕竟他堂堂男儿却要嫁为男子为妻,虽然有男妻先例,可他一不是与之情投意合,二不是心甘情愿,三连那人是谁长什么样是什么性情都不知道,更何况还是那样的显赫世家。易云卿伸手与之十指交缠。“迎亲的时候我到是想了很多。那时我已经冷静下来了,相比于无谓的气愤,我更要想的是如何争口气,如何不被二叔的计谋打倒,如何让他放松警惕,又如何反败为胜。唯一没想过的是你。”冬阳笑下:“那时的我于你来说就是无物,没资格被你记在心上。”“侯爷这是要跟我算总账?”易云卿看着冬阳眨眨眼。冬阳瞪他眼。他若记恨这些,当初离开后就不会再跟他回来。“那时是过去,而现在你是我的珍宝,至死白头。”易云卿这说的没有不好意思,冬阳这听的可不好意思了。挣开手没好气瞪他眼。易云卿也不恼,看着他笑下,伸手倒杯茶递过来。冬阳接了,小小的白瓷杯握在手中很是不占份量。当初初到易家时用这种小杯子喝茶很是不习惯,总觉的很麻烦一点都没有大茶碗喝的爽快,而现在,已经习以为常。“…其实,我已经对大伯族老他们不恨了。反正我爹娘已经入土为安,从此就当没这门亲戚。”所以这么多年来他可以不闻不问。“说到底,如果没有我大伯跟族老当初的逼迫,我就不会嫁入易家,也不会有现在。”“冬阳,”易云卿再次抓了冬阳手,把玩着他纤长的手指,以前因为生活而磨出来的厚茧在数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中已经逐渐消失,随之是被丫环们盯梢每日擦雪花膏所保养出来的细嫩。“没有如果。”易云卿抬头看他:“没有以前就没有现在,可冬阳,没有如果。”或许没有易二爷的压迫和卫家大伯的相逼,他跟冬阳也许就见不到也或许永远都不认识,可事实就是事实,没有如果。不能因为这‘如果’就抹杀掉当初于他们的伤害,毕竟,那一刻的痛楚是真实而绝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