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江云羡而去。接着,举着摄像机的那个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同伴被打趴下,刚才还任人宰割的白净男生这会儿举着血淋淋的拳头喘气,头发凌乱,脸上沾染了几滴血,绮糜又妖艳,像是某种涅槃重生的妖精,一对明亮的如火的眸子死死盯住了自己,但那眼神与之前大不一样,冷漠得几乎要渗出冰。他放下摄像机,连连后退。江云羡像是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一只手提着他的衣领,一拳一拳地揍,直到他牙齿松动说不出来话,这才脱力一般停手,眼眸恢复了光亮。五分钟后。江云羡坐在满地血里,捂着急促跳动的胸口,深呼吸一口气,仰着头休息。外挂啊……怎么跟吃了大力丸一样?揍人也太无敌了。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江云羡白皙骨节分明的手上染了血,骨头碎掉了一样,非常痛,他将手心握成拳头,放在心口,闭上了眼睛。这是外挂的副作用——十分钟内精疲力尽。房间里很安静,地板上躺着两个昏迷的人,江云羡听到了自己的心跳,还有一阵由远及近地脚步声,正往这边来。这时,房门被暴力砸开,江云羡睁开眼睛,对上了傅南城的视线。江云羡:“……”他怎么忽然出现了,神出鬼没的。傅南城冷着脸,眸子乌黑,蹲下来用他的指腹轻轻擦去江云羡脸上的血,说:“看来你并不需要我来救。”江云羡心想,怎么不需要呢?你要是早来一点我就连你一起揍了。“楚大龙,把他们两个扔进警局。”楚大龙上前,一手扛着一个出去。房间里只剩下傅南城和江云羡。这个时候傅南城依旧冷漠:“还能走吗?”“不能。”“你应该说能。”傅南城说。“但我就是动不了了,你扶我一下,行吗?”江云羡说。傅南城没说话。江云羡于是自己试着站起来,但是没成功,又一下子坐了回去。“不用。”傅南城勾着他的腿弯,把人打横抱起,说话时胸腔都在震动,“就这一次,下次不抱你。”江云羡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唇边勾起一抹淡笑,“好。”楚大龙受罚被抱回来的江云羡昏睡许久,梦里全是妖魔鬼怪在追他,带着尖利爪牙的怪掌一下一下往他身上招呼,直到把他抓的鲜血淋漓,皮肉绽开,可见白骨的程度。他是被吓醒的。醒来时满头大汗,对着天花板重重地喘息。“您醒了?”窗边的佣人为他端过来一杯水,还帮他掖被子。江云羡惊魂未定,此刻只想着有什么人能陪伴着自己,便问道:“傅总在吗?”“傅总在书房有点事,让我留下来照顾您的。”江云羡自己爬起来,光着脚踩到地板上,虽然脸色很吓人,但是堪堪能站得住,“我去找他。”佣人说:“您还是等等吧,傅总……他好像有点事。”“我就在……在门口守着,我不进去。”江云羡说着,找来拖鞋自己穿上,几步跑了出去。书房门口。瘦弱的男生靠坐在门上,听得里头传来严厉的呵斥声:“谁让你动手的?!我让你做这些了吗?!”江云羡无意偷听,只是自己实在害怕,哪怕只是听到傅南城的声音都会好点。他刚醒来,脑子混沌着,并不了解里面发生了什么,但是传出的喘息和因为忍痛而发出的声音却隐隐约约传进江云羡的脑子里。大概过了十分钟,江云羡几乎昏昏欲睡,书房门忽然被拉开,他朝后倒去,栽倒在地板上,上方是傅南城的俊脸——反着。“你在这里做什么?”江云羡一时爬不起来:“我……休息休息,没想偷听。”傅南城:谁也没说你偷听。“嗯,是的。”江云羡心虚地看了傅南城一眼。“知道了。”傅南城整理了一下袖口,“休息够了吗?”“嗯。”“那就回房间。”傅南城说。“可我不想回房间,我……”江云羡一下子顿住了,因为他看到傅南城的胸口,那块白衬衫上,有血迹。在江云羡的视线触及那一块区域时,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掩饰,傅南城忽然抬手挡了一下,“还不走?”“我……”书房门被里面的人拉开,江云羡看到里头一个人佝偻着背走出来,血腥味越来越重,那人是,楚大龙。他怎么了?楚大龙走出来看到他,目光闪烁了一下,“洛先生,您醒了?”声音都哑了。怎么回事?等到楚大龙直起身来,江云羡才看清楚,他竟然满身是血,衣服上纵横交错的,全部都是鞭打过的痕迹,楚大龙那张刚毅的脸上都是汗水,脸色苍白的不像话。江云羡震惊不已,看向旁边的傅南城:“他是不是?”“是,我打的,心疼了?”傅南城问。说话间,那双眸子已经渗满了冷意,仿佛只要江云羡点头,他就能立刻把他的脖子掐断。“没有,你应该有自己的理由,不是那种人。”江云羡说。“那种人?”“那种惩罚下属的人。”“你怎么知道?”傅南城的唇边露出一抹笑,“你不了解我吧?”“我……”江云羡想说我了解以前的你,想了想系统的惩罚,还是没说出口。不必给自己找麻烦。“我觉得你惩罚了他,也要给他愈合的机会。”江云羡说。“什么意思?”“意思是,可以给他上药的机会吗?”江云羡看着楚大龙好像很难受,也顾不上多想,当即开口为他求情。傅南城这回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江云羡,说:“你去给他上药。”“我?”“不愿意?”“好。”不知道为什么,当江云羡说完这句话,空气里冷了一个度。但他没多想,跟着楚大龙一起下了楼,忍着自己满身的伤,让楚大龙脱下衣服。楚大龙说:“我自己来就好了,洛先生。”“可是你自己看不到后背啊,我帮你吧,楚大哥,反正我也只是小伤,不碍事,也不弄疼你。”江云羡拄着拐杖,一边打开药膏盒子一边说。没注意到楚大龙坚毅的脸上露出的一丝不自然。男生细白的手指在男人深色的皮肤上涂药,色差明显,顺着又疼又痒的伤口往下,一直把这种触感传遍全身。江云羡涂得很认真,带伤的手指照顾到每个细小的角落,很慢很轻,像羽毛。“好了!”楚大龙终于抓住了他细瘦的手,“我可以了,洛先生,谢谢你。”“啊,好的。”他抓的好紧。江云羡想。他把药膏给了楚大龙,瞥见自己的手腕留下一个红红的印子。好用力啊。楚大龙压下眼底的晦暗,胡乱涂完了那一些药膏,然后匆匆忙忙走了。二楼楼梯拐角处,挺拔的男人目睹这一切,眼神又黑又沉。江云羡在傅家养了很久的伤,每天吃好喝好,就是很少见到傅南城,因为傅南城要上班。就在他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终于可以出门了,便在保镖的带领下去了街上,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起他再也没见过楚大龙,也许是被调到别的地方去了。天气很好,很适合出行。江云羡买了不少东西,大包小包的全部让保镖拎着,自己空手跑来跑去,好不热闹。街边有卖棉花糖的,江云羡对保镖说自己想吃,但是保镖显然抽不开身去买,于是他自己拿了钱,买了一朵粉红色的棉花糖回来,站在马路边上咬了一口。这时绿灯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