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要是搁在以前,那肯定是趁着鸡尚未回窝先赶紧把鸡蛋给掏了,可今个儿鸡全都窝在这里,叫俞小满格外得为难。想了想,她索性把展易拽了过来,解释了一下情况,道:“你把它们都吓得趴窝了,这下我可咋掏鸡蛋呢?”展易往鸡窝里看了一眼,登时,原本还在瑟瑟发抖的鸡们一下子就僵住了,就跟被人施了定身咒一样。紧接着,展易就弯腰把胳膊探进了鸡窝,格外顺利的摸出了三个白花花的鸡蛋,期间还把一只挡路碍事的母鸡给伸手拨拉到一边去了。至始至终,没一只鸡敢蹦跶上来给展易一口的。这下,俞小满无奈了,她是真没想到,连鸡都知道欺软怕硬。鸡当然知道。接下来的几天里,展易往家里带了不少鸡,他似乎真的跟鸡较上劲儿了,当然还有兔子,灰的黑的棕的一堆,就是没瞅见一只白兔。跟往常一样,活的先留着,死的直接收拾干净当菜,还有多的则腌制了起来。俞小满不爱吃腌制的,冬日里那是没法子,而且熏肉和腊肉味道确实不错,可像如今这般直接拿粗盐草草的腌制,那滋味真心好不到哪里去。好在这原也不是给她吃的,而是给俞家老二提前备下的,时间太赶,展易又不想把自家鸡窝给一窝端了,只能尽可能多猎一些,偏他准头就算再好,也不敢保证一定能活口,好在村里人肯定不会嫌弃腌肉的。终于到了俞家老二定亲那日,两人这回倒是起得早了,俞小满仍是轻装简行,只拿了个半大的水囊,展易则背个大竹篓子,里头装的都是鸡肉,这还不算,手里还拎了一串活鸡。一贯钱啊,那可是足足一千文钱,集市上鸡肉的价钱一般在二十文到二十五文之间,野鸡肯定没有家鸡来得值钱,这么一算,起码要准备六十斤以上才对。俞小满不想让俞家占便宜,可同样也没想占俞家的便宜,光是白条鸡就准备了五十来斤,更别提还有十来只活鸡了。保准叫今个儿吃席的客人满意而归!☆、白得了一顿丰盛的饭菜,既解了馋又叫肚子里添了不少油水,这一日来赴宴的客人们何止满意呢,简直就是这顿尚未吃完,就已经开始询问下一顿在哪儿了。这顿是为了定亲,下顿自然是为了成亲了。乡下地头一年到头都难得吃上一顿好的,哪怕过年好了,又有几家是吃得上肉的?多半人家也就是咬咬牙买上一刀肉,剁成糜子后拌上菜,包饺子吃而已。就是里正家,虽然不缺荤腥,可想着不久的将来还有一顿这般好的席面等着,他也照样乐呵得很。有道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俞家的席面太好了,村里人忙着吃,倒是真没几个打趣俞家老二的,等吃饱喝足,也更关心他啥时候成亲。面对这些不带恶意的问询调侃,俞家老二倒不怎么在意。他原就脸皮厚,况且都这个年岁了,娶媳妇儿生娃儿那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有啥好害羞的?又不是大姑娘!不过,就算俞家老二很愿意立马成亲,他还是得再忍耐一段时日,起码也得等他哥先把事儿给办了。外人不知晓,俞家老二还是从他娘那头听说了,他哥已经同城里一户人家订了亲,走的是城里规矩,也办了酒,却没在村里。而且下个月初就是一年一度的院试了,虽说他哥已经下场考了两回了,可“据说”这回极有把握。要是能真中了秀才,这亲事自然也就更风光了。能不能中秀才暂且不提,尽管俞家老二素日里总喜欢跟他哥作对,可面对外人时,他还是会估计他哥的颜面。试想想,这要是大喇喇的说出来了,万一他哥没中……所以还是闭嘴吧!甭管村里人怎么追问,俞家老二就不吭声,逼急了就让人去问他爹。可在场的人,谁不知晓俞父的性子?那是真的一年到头也说不上十句话的人,问俞父还不如去问墙脚的石头呢!所幸今个儿大家都吃得极好,略问过几句后,也就各自抹着油嘴散开了。当然,几乎每家都留了一两位女眷帮着收拾碗筷或者送还桌椅等等,且一面忙碌着一面还不忘奉承俞母。俞母至始至终都保持着淡然的微笑,一副荣辱不惊的模样,愣是没叫人看出这会儿她心口疼得慌。一贯钱的肉,加上米粮和菜,还有油盐酱醋,光是这顿定亲酒,就花了近两贯钱。虽然眼瞅着村里人都很满意,可俞母这心还是一抽一抽的疼。尽管俞家算是村里的富户,可小两贯钱也算是一笔大钱了,要知道就算是风调雨顺的好年景,田里一整年的出产也不过三十贯钱,就这,还是没扣掉种子和赋税的毛利。要是万一年景不好,那收成就更不好说了。哪怕俞父有一门来钱的手艺,可就算桩桩件件篾器都卖出了好价钱,且一年到头都不落空,撑死也不过二十贯钱。两下一相加,俞家若一切顺畅的话,一年能有差不多五十贯钱的收入。这在很多村人眼里,是一辈子都赚不到的大钱,可问题是俞家赚的多,花销更多!旁的不说,单就是俞承嗣一人一年的开销就远超过三十贯钱,而家里其他人更是天天张着嘴等吃的呢。钱啊,就是那么不经花。细究起来,俞家已经有近十年没有买地置业了,说白了还不是因为钱不凑手吗?亏得俞母还算是持家有道,早不早的就存下了给儿子们娶媳妇儿的钱,这定礼、聘礼、席面、新房……哪一样不要钱?强撑着将客人们都送走,俞母回屋就躺下了。累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心疼啊!一想到自己一辈子都没吃过亏,却偏偏被亲闺女摆了一道,她这心窝就更疼了。果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竟帮着夫家来坑娘家的钱!……坑娘家钱什么的,真是冤枉了俞小满。要知道,在看她二哥的面子上,她和展易带过去的野味,可单单值一贯钱,起码也比市价多个两三成来。当然,那是给她二哥面子,跟俞母没甚关系。而这会儿,俞小满正站在石榴树下,两眼放光。说起来,这棵石榴树还是去年她刚嫁给展易不久,很偶然的发现的。只是那会儿,已经临近深秋了,石榴树上早已硕果累累,尽管她还是想法子偷偷的在树根上浇了些灵泉水,可毕竟那会儿已经是丰收时节,便是仍有效果,那效果也可想而知。可今年就不同了,她早早的就开始掰指头算日子了,打从开春那会儿起,她就借着各种名头悄悄的接近石榴树。这不,上回参加俞父寿宴回来后,她也趁着采蘑菇的机会,偷摸着在树根底下浇灵泉水。尽管加在一起次数也不过才七八次,可效果却是显而易见的。原本就格外高大的石榴树,才隔了大半年工夫,感觉又往上窜了不少,且无论是主干还是枝桠,看起来都格外得精神,至于那一盏盏红灯笼似的石榴果,只这么远远的瞧着,就透着一股子喜气。其实吧,石榴的味道也就那么回事儿,要俞小满来说,她宁愿直接吃糖块,也懒得去吃石榴,主要是太麻烦了,放嘴里也不过是个甜味儿罢了,她真不稀罕。可她不稀罕却有人稀罕,盘算着去年石榴那价,俞小满很是满意的绕着石榴树转了一圈,还伸出手指去数果实的数量。当然,数到最后她自个儿也晕了,不过数目总归不会低于去年那数便是了。这时候,展易也过来了,手里拿着一大串野葡萄,个头倒是不大,颜色却是紫中透着红,一看就是熟透了的,叫人单看着就忍不住口齿生津。夏天原就是吃葡萄啃西瓜的季节,可惜她嫁给展易也有近一年光景了,却没在这山里头瞧见过一只西瓜,连西瓜秧子都没见过。问了展易,也只道外头有,安慰她等下回赶场子时,去买几只大的回来叫她慢慢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