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礼让和婉拒之后,邱兰芝、陶振坤、柳杏梅将他们送出大门外,陶其悦和骆芳踏着由家家清扫后形成了连接贯通的一条街道往回走去,而这条宽窄不一的街道像条银蛇在蜿蜒伸展着它的躯干,三人驻足凝望了一会儿。空气冷嗖嗖的,令人直打寒战。让人感觉到,整个村庄都被一种安详静谧所笼罩着,天空依然是阴沉沉的,太阳不再有往昔的和熙明媚,它那张顽皮笑脸已蒙上了昏暗表情。雪花依然在潇潇洒洒飘舞着,只是不再那么密密麻麻了,看上去尽管是稀稀拉拉的,可在清扫过后的地上又落下了足有三寸厚度。
昨天夜里,陶振坤几次冒雪去外面将堆积窗台上的雪打扫,怕时间一久就容易把窗户纸浸湿弄破,尽管是这么小心,但还是有一个窗棱的纸被狂烈的风给吹刮成了个窟窿,寒风迅速涌满了屋子。针眯儿大的窟窿斗大的风,何况这窟窿可不算小呢!是柳杏梅连夜里打糨子找纸重新粘贴好的,索性爹娘那屋没出现这种情况。尽管是狂风暴雪之夜,可那只令人讨厌的夜猫子还是围绕在陶家附近哀嚎个无休无止,好似在证明着它的顽强与耐力。因为这只丑恶的鸟接连几夜在陶家徘徊,于是白天陶振坤就前后左右的到树上寻找,果然发现栖息在树上时,就用石头驱逐。即使是白天飞了可夜里还要必返,像是这里有它锲而不舍的眷恋。就在这一只鸟的身上,足以让陶振坤伤透了脑筋。他虽是个优秀的猎人,但在爹的仁爱包庇下不能滥杀无辜,才会让一条小命儿得以延长。
在这个时候,不知是谁家的男孩儿传来了调皮捣蛋的嘻笑,结果却接着响起了一个声音粗犷男人啕唠一嗓子的训斥:“你要诈死尸呀?看你是肉皮子发紧了!”
接着,就传来了男孩儿的哭声,是因受到了家法责罚之故。“我还没死呢,你就嚎丧,给我闭嘴,不然打死你!”
听上去是很清晰的,但却分辨不出这一老一少是谁来。不过呢,让三人听后却是心里很不舒服,本来就很压抑的,又添了些许心烦意乱。
不禁让柳杏梅为之担忧的是,疑似楚云昭在打儿子楚歌。
三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返回时,在经过鸡窝时,仅剩的三只鸡在这雪天里躲藏在里边不肯出来了。
忧心忡忡的邱兰芝说:“你们再杀一只鸡,炖点儿鸡冻,总点儿有些过年的样子!”
陶振坤没言语。
“哎!”柳杏梅答应了一声。
陶振坤说:“娘,天儿冷,你快回屋去。”
进了屋,陶其盛说要躺下来,三人帮着他重新躺好。
由此可见,他到了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了,病情的严重性可想而知,三人的心里都有些惊慌。
又说了一会儿话,柳杏梅把话锋一转问道:“爹,娘,我当年是初生在‘地狱谷’那地方吗?”
邱兰芝诧异道:“啥‘地狱谷’?”
柳杏梅就嘟了下嘴巴,涩然了表情,附在婆婆的耳边低声说出了那个有失文雅的名称:“就是那个‘屄-坑’!”
“哦。”邱兰芝这才有所明白。
柳杏梅说:“上次我娘来时,她都对我说了,真是这么回事吗?”
陶振坤问:“咋回事?”
柳杏梅就说:“我是娘怀胎要满十二个月尚未分娩,迟迟不肯出生,别人都是认为这是件奇事,家里人不免担忧和恐慌。一天我爹偶然遇到了一个游方道士,被指点迷律说,要让爹带上娘一路向东直走,在一高山之处,自有胎儿的出生地。在无计可施的情况下只得听从了,果然——在那地方我出生了,是有这种离奇怪事吗?”
邱兰芝似犹豫了下才说:“既然你娘都对你说了,那也就没啥可隐瞒的了。确实有这事,你出生时是难产,正巧遇到了你公公,当时情况危急,母子性命难保,是你爹主动求帮忙的,救人要紧,也就顾不了那么多了,才——你是先出生的,接着你娘还生下了一个肉蛋,那个儿有咱们吃饭用的碗那么大,也搞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就由你爹给抛进‘天坑’了。是两个大男人稀里糊涂给你娘接的生,虽然说他们对接生这事都是不太懂,但是结果却是母女平安。那时你爹不可能带着你娘和刚出生的你再走几十里的路回去的,所以被你公公都带回家来。是我伺候着你娘出了满月,才由你爹又来时带了回去。后来在你公公去你们村做木匠活时,两个人拜了把子,并给你和振坤订下了娃娃亲。这件事如果说出去就可当作奇闻轶事成为别人笑柄的,所以知道的人都会加以隐瞒。”
柳杏梅这才相信了自己的出生经历,她感激地说:“这么说来,爹和娘都是我的恩人了!
邱兰芝叹息道:“有啥恩不恩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当时他们检查过那个肉蛋是什么了吗?不会是个胎儿吧?!”
“据说他们当时觉得古怪,也没细看,里面要是胎儿能有多大了,是也活不成的。”
柳杏梅不禁对自己这种出生方式感到尴尬,甚至是蒙上了几许悲哀的阴影,由婆婆嘴里得到了证实,她不再对这种认为是荒诞不经之事将信将疑了。当进一步揭开身世之谜,才会发现与陶家有如此密切的渊源,这是天意吗?!
邱兰芝说:“也不知道你这孩子究竟是个啥命儿?跟别人不一样!”
柳杏梅喃喃道:“凡是命运里赐与我的,我都无力拒绝!”
“那时的事我怎么不记得了?”陶振坤装愣充傻地问。
邱兰芝说:“傻孩子,那时你才两岁大,能懂个啥!”
陶振坤瞟了柳杏梅一眼嘀咕了句:“天下竟会有这等奇事!原来你是在我家出的‘满月’,难怪会注定成了我媳妇呢,原来是缘份呀,命里一开始就注定的了!”
“去你的。”柳杏梅白了他一眼。
“怪胎啊!”
“你才怪胎呢!”
躺在那里的陶其盛闭着眼睛一句话也没说,仿佛这件事与他无关一样。
邱兰芝说:“杏梅呀,你今年刚来我们家,这过年了,你爹这一病,也不能给你添一件新衣服了!”
柳杏梅展颜一笑说:“管它新的还是旧的呢,有衣服穿就行了呗,我不争竞的,等将来日子有了再穿也不迟。”
邱兰芝说:“你这孩子就是好说话,通情达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