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院中,若芸裹着褐色的斗篷坐在天井中书写,日上三竿,阳光透过院中唯一那棵梧桐树、斑驳的落在她日益红润的脸上。她不以为意的奋笔疾书,不时停下咬着笔杆斟酌。
身旁的书本堆了有二尺高、七八摞,带晓红去借的时候,荣瑛郡主就差把书阁搬给她,她左右推辞才能看到区区几百本被运来,她一俯首便给淹没了。
待黄叶落了满地,她的字也写了满几页纸。站起来舒了舒筋骨,便觉得自己头昏脑涨。
不比从前在苏府成天吟诗作画,这三年来她笔墨未沾,写这几页费了多少精力,慢不说,有时候一个错念便要撕去重来。
“小姐!小姐!不好了!”晓红老远就大呼小叫的冲来。
到了她跟前像掉了魂一样,直勾勾的瞅着她:“小姐!大事不妙!我听说皇上冬祭宣了小姐同去?皇上什么时候认识小姐的?皇上他要干嘛……唔……”
“不要命了?”若芸一把捂住她的嘴,吓唬道,“方才书言来传过口谕,我早知道了。”
“啊?”晓红挣开,瞠目结舌,“小姐你知道啦?你怎么这么……这么……”她瞥眼看去,若芸今日写的东西比昨日还多,神情淡然的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这么无所谓?”若芸瞧着她,伸手替她理好散乱的额发,“皇上要宣,谁敢拦?”
“可是……万一……皇上……那个……”晓红结结巴巴,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说。心一横才咬牙道:“万一皇上是闲来无聊看上小姐了,那荣王爷怎么办……”
“没有万一,皇上未曾见过的。”若芸瞪她。
“可是……可是王爷……”晓红还是不甘心。
若芸再瞪:“王爷什么王爷,有有那一遭,抗旨是死罪,我只能听天由命。到时候,你不如担心你家小姐我,会不会被打入冷宫啊?”
“这……我……小姐……”晓红被这转折吓呆了,一时脑袋转不过来。
若芸瞧她这样,忽然笑了:“晓红莫急,这冬祭时达官显赫、亲眷家属都是要参加的,人山人海,你这是多虑了。”
晓红听着,终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方才,吓死我了……”她拍着心口。
若芸笑着,又轻轻拿起方才写好的纸来,字迹比几天前已大有长进,再写几天便能恢复如初了吧。
“小姐,你这些天到底在写什么呐?”晓红好奇的凑过去。
“你来念?”若芸大方的往她手里送。
晓红后退着不接,傻笑道:“小姐你知道我学问不好,这不是故意为难晓红嘛。”
“那不就结了。”若芸抽手,笑的舒畅极了,“还不帮我去弄些甜汤来?”
“是是,这就去。”晓红才想走,忽然转了转眼珠道,“莫非小姐是写的相思之词?”说完脚底抹油,转身就跑。
“你……”若芸咬唇,又好气又好笑,才举起手想佯装追打她,却看见晓红跑至院门便停下。
荣逸轩一身湖蓝的锦缎长衫,正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王爷恕罪。”晓红忙行礼。
荣逸轩来了多时,方才见她主仆说话正想出声,却见她不似平日的规矩守礼、温言浅笑,这放松之下竟能笑的如此真切舒坦,映着阳光点点,像是秋日漂亮的琉璃。
他被这夺目光景吸引,直到晓红行礼才尴尬的咳嗽了声:“免礼。”
“谢王爷,晓红告退。”丫头逃也似的离开了。
若芸还举着手,不知如何是好,待他走近才慌忙欠身:“王爷恕罪,方才只是玩闹。”
“姑娘莫要惊慌。”见她没有了方才的笑容,荣逸轩面色稍暗,目光落到了桌案上:“瑛儿说你在作好词好诗,本王繁忙多时,竟多月未曾会友题诗,姑娘的诗词本王是否有幸一见?”
“不可。”若芸想也不想便冲口而出,几乎是抢过所有的纸稿藏于身后,“这都是姑娘家小打小闹,上不得台面,岂敢让王爷笑话。”
“本王定不笑话。”荣逸轩的语气非常郑重。
若芸瞧他心情好,薄唇带笑、五官都柔和起来,不由得面颊稍红,看着他如炬的目光,乖乖的递上一页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