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阮梨才忽然发现,父亲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连鬓角都已经发白了。
父亲不爱应酬,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去赴饭局。
他胃不好,却只能硬着头皮喝酒,喝酒才能谈生意。
他常常说,我这辈子没什么追求,就想我的妻子和我的女儿能过上好日子。
所以他辞掉了大学教书的工作,中年下海经商。
阮梨问过他:爸爸,你最大的心愿是什么呀?
他说:“我的笙笙健康快乐,平平安安,永远都是公主。”
“还有呢?”
“想自己长命百岁,能多陪妈妈和笙笙。”
“还有呢?”
“还有啊——”他说:“有机会的话,想回去教书。”
教书育人,才是阮国兴最想做的事,擅长做的事。
可他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事,创办了亚升。
亚升——程雅芝的雅,阮笙笙的笙。
这是父亲半生的心血,是他全部的希冀。
视线里的父亲有些模糊,还有模糊的街景。阮梨抬手擦掉眼泪,吸吸鼻子,她当了阮家二十四年的小公主,这一回,换她来守护她的家人。
所有的决定在这一个瞬间具象。
阮梨摸出手机,才想起她没有存霍砚舟的联系方式。翻了好半天包包,才在最里层找到那张名片。
黑色的硬质卡纸,上面落着的“霍砚舟”三个字笔走游龙,筋骨凌厉。
阮梨拨通里名片上的号码,听筒里响起清冷的“嘟——”声。
一颗心悬到了喉咙口,在第三声“嘟”声响起的同时,电话被接起。
“喂?”清沉的男声。
“我是阮梨。”
“嗯,我知道。”
须臾的沉默。
阮梨几乎用尽了生平全部的勇气,她开口,一颗心咚咚地跳。
“之前您说的事,还算数吗?”
“当然。”
阮梨觉得自己的指尖在发抖,可她还是拼命压抑着所有的情绪,“那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想和您谈谈……具体的合作细则。”
听筒里又陷入沉默,就在阮梨觉得霍砚舟是不是要反悔了,清沉的男声才再度响起。
“处理一个文件。”霍砚舟微顿,“可以,时间你定。”
霍砚舟在回答她刚才的话,言简意赅。
“明天?”话一出口,阮梨又觉得不妥,她是不是太着急了?这样是不是很容易让对方摸清她的底牌。
转念想想,她的确很急,她不想再让阮国兴再周旋在那样的酒局上,哪怕一分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