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钩鼻子喟叹:“我已经叫他们只带刀剑上山,那些阴损的毒镖还有镰钩叉拐什么的一概留下,没想到还是露了破绽。到底是青阙宗弟子,眼力不凡啊。”
这时,千公子已经摸完了樊兴家的双臂和手掌,连指尖都摩挲了半天,现在开始摸樊兴家的胸膛了――看着男人摸男人,蔡昭一阵鸡皮疙瘩掉满地。
难怪她怎么也看不进书铺里的那些男风话本,她果然不好这一口。不过她是个宽容的鉴赏家,自己不喜欢没关系,主顾喜欢就行。
小宫有些不耐烦:“天色不早了,千公子快些吧。这小子尚未成婚,是个连相好都没有的童子鸡,又不爱精研武艺,不会动不动脱了衣裳练功的。”
千公子转回头:“你能不能别插嘴,易身大法是能随便含糊的么?习武之人收弟子为何非要讲究天资天赋什么的,因为每个人的肌理经络还有骨骼丹田都是不一样的,甚至连关节都有些许差异,是以有些人适合练刀,有些适合练剑,还有些适合流星锤……”
鹰钩鼻子道:“千公子莫恼,不过小宫说的也有道理。其实这回就是应应急,不必那么较真,千公子还是尽快动手吧。”话虽说的客气,然而胁迫之意毫不遮掩。
千公子无奈,只好再从立柜中取出一个半尺见方的黑色檀木扁匣。他将扁匣放在桌上,打开后一阵银光闪过,里头竟是排的密密麻麻的银针,足有几百根。
蔡昭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针,长短粗细五花八门,有针头扁圆形的,有针尾楔形的,有前细后粗的,甚至还有长得像细长的三棱锥……
千公子选了二十七八根形态各异的银针,用一种弥漫着奇怪气味的油水逐枚抹过,然后走到小宫背后站定,吩咐他褪下上衣。
一切就绪后,他凝神静气,忽的双手力,一气不停的将银针往小宫的头顶后脑肩背脊柱腰椎几处扎去,后面扎完又迅跃至小宫前面,在脑门脸颊脖颈几处扎上银针。
这千公子看着武功不高,然而这套指法快的令人难以置信,十指翻飞几乎晃成了残影。
扎完针后,他立刻双手按住小宫头顶的百会穴,屏息运功。
这功法甚是邪门,运功的千公子除了额头一点冷汗,全身没有一丝气劲泄出,反而小宫身上热气腾腾,扎针处冒出缕缕白气,好像一只没盖严实的蒸笼。
白气模糊了小宫的面目,隐约间蔡昭似乎看见他的相貌与身体生了变化,有些地方的皮肉微微鼓起,有些地方的皮肉却塌陷下去,甚至连肩膀都拉宽了几寸。
小宫生了一把水蛇腰,在千公子运功之下,腰身竟然生生圆粗了一圈。
屋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的盯看小宫身上生的诡异变化,仿佛故老相传的鬼故事中的画皮妖魔真的现身人间,撕开血淋淋的人皮披到了自己身上,迷惑世人。
蔡昭觉得后脊一阵寒气冒了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千公子低声说了句‘行了’。
他似乎疲惫至极,踉跄后退几步,跌坐到后面的躺椅上。
小宫周遭的白气缓缓散去,露出一个熟悉到令人惊恐的轮廓――樊兴家!
他兴奋的抚摸自己的脸,还从腰囊中掏出一面小银镜左看右看:“真的变了,哈哈哈,真的变了,有趣极了……”
在樊兴家的脸上看到这种兴奋而妖异的陌生表情,蔡昭仿佛看见一万只蚂蚁从自己枕边爬过,浑身难受。
鹰钩鼻子走到小宫面前看了会儿,笑道:“千公子好手艺,果然分毫不差,哪怕睡在枕边的婆娘也未必分得出来,哈哈哈哈!老陈是头一次见吧,快过来看看。”
陈管事弯腰细看小宫的面庞,赞叹道:“一模一样,果然一模一样,真是神乎其技啊。我以前一直当‘千面门’的传说是言过其实,没想到是真的。”
他站直身体,疑惑的看向鹰钩鼻子,“这般神技,九十多年前为何会被黑白两道联手灭门?”
鹰钩鼻子神秘一笑:“就是因为太过神技了,才不能放心啊。你想想看,若叫这个门派扬光大了,江湖上哪家哪户能安心入睡啊。不怕一觉醒来枕边换人了么,不怕吃顿饭的功夫心腹弟子换人了么?”
陈管事心领神会,视线往千公子身上一溜,随即大声道:“多谢千公子出手相助,待来日成就大事,必然重谢公子。”
蔡昭在心中切了一声――拉倒吧,还重谢?你拾根棒棒当香烧,骗鬼呢!你们‘成就大事’之日恐怕就是这千公子的死期。
但是千公子似乎没想到这点,只疲惫的摆摆手:“不必客气了。我先说好了,这回最多五日,就会现出原形的。”
小宫笑道:“放心放心,三日之内‘我’就会坠落深渊,尸骨无存。到时咱们的人就不必提心吊胆了,哈哈哈哈……”
“是万水千山崖下的深渊么?”陈管事有些犹豫,“那里可凶险的很,不会有事吧。”
鹰钩鼻子笑道:“老陈真是菩萨心肠,这是在心疼小宫呢,小宫还不谢谢老陈。”
小宫忙道谢,随即又道:“两位放心,我别的不行,牵丝壁虎功却是自小练大的,别说是风吹日晒的崖壁,就是面镜子也能攀附住。过上两个时辰,我自会慢慢爬上来的。”
老陈点点头:“既然如此,就将樊兴家除了罢,莫留后患。”
蔡昭心下一沉。
千公子似乎也很惊讶:“至少再多留几个时辰,学学他的说话走路吧;变成另一个人,不是只皮囊相像就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