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赶去修西葬礼前,去了一趟圣光教遗址。
他从长廊的断壁残垣中穿梭,数百年时光给墙面留下斑驳的痕迹,落日的余辉披在男人身上,他从末端的圣父像,立于首端的亚父像前。
从第一望见这副画像时,鸢打从心底生出一股厌烦,他一开始并不懂那种情绪,现在再次目睹画卷却清晰许多,那时一股面对宿敌的尖锐情绪。哪怕亚父也许是他的前世,这恶感不减反增。他厌恶极了亚父的狠辣,这个老男人的残忍狠毒却藏在他的血液里,随着记忆追溯打开潘多拉魔盒,蠢蠢欲动,影响着他。
鸢的身体里像是分裂成两半,一个是不愿变得面目可憎而努力克制的鸢,一个是被魔盒释放的野兽。
那个驱使他行恶的野兽,那个在初夜拂晓发现师宣与陌生吸血鬼躺在床上时燃起他暴怒的野兽,当时他理智隐约察觉,修西不会这么简单中招,但仍旧被愤怒与嫉妒尖锐的情绪驱使,只是在尖牙扣住少年脖颈时及时悬崖勒马,那一瞬间,他很想把獠牙扎进少年血管,通过追溯昨晚的记忆来浇灭鸢发酵的胡思乱想。
但鸢不敢赌生物求生的本能。
他不愿拿那只野兽的兽性去赌他对修西的感情,若是连修西盘算的阴谋都全部挖掘,他很怕会激怒那头野兽。他需要很小心翼翼,一点错漏都不能出的等待。等待修西的报复。他很清楚,修西不喜欢吃亏的性格,他的一次背叛,不让修西还回来少年必定会一直介怀。所以,他安然受领少年所有的阴谋诡计,只为了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可惜,他想过少年要用很久才消气,久到他忍耐不住开始主动出击,可他从未想过,少年会以一种荒诞的形式离开这个世界。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鸢盯着亚父画像里老鹰一般阴鸷的目光,在内心询问,脑海中似乎有个声音回响,鸢目光一顿,画像中的老人嘴唇开合,略带嘲讽的声音回荡脑中,【当然是因为你蠢!】
情况略显荒诞,鸢凝神盯着画中倍感厌恶的老人,‘……你到底是谁?’
【……燕怀山、里欧、蔡继安、殷逢渊、曲鸥、还是这个被尊称的亚父,你指哪个?不过你大概也听不懂,所以名字无关紧要。】
‘你现身,大概是有什么目的吧?’
【你猜?】
鸢抬手就要把画像撕碎,老人菊花脸一皱,嘟囔了一声【真无趣】才道,【我是有点烦了,想跟你最后赌一把。】
不等男人说打赌内容,鸢断然回复,‘我拒绝。’
【你要想再见到他,就没有拒绝的权力。】
‘他已经死了。’
【只是在这里死了而已。】
‘……什么意思?’
【废话真多,我可懒得好心向你解释,你就告诉要不要赌?若是不赌,你大概再也见不着他了。】
鸢垂眸,良久,‘……怎么赌?’
【呵。】老人轻笑,道了最后一句,【若你赢,我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若我赢,我只要你把他还给我,怎么样?】
‘还……是什么意思?’
【自然是你横刀夺爱的意思,我要你把师宣还给燕怀山,不过你大概并不知道‘师宣’是谁吧?】老人的笑容让鸢倍感刺目,而老人也察觉到自个太讨人嫌,在鸢脑海中留下赌约内容,便消失此间。
《吸血鬼编年史》载,21世纪末,再临帝国的史上最后一位纯血离奇离世,由于其承血之子早已创建“割断”之法,纯血的恐怖统治并未让其因纯血的死亡而消亡,仅仅经历了一段虚弱期,令所有吸血鬼不可思议的是,父子俩按照当时记载的各种闻名于世的争端本该互相仇恨,承血之子却在冒然闯入葬礼归去当夜,跳进一架绞肉机里,埋葬了漫长的生命。
殉父?这个理由有点可笑,抑郁?更是无稽之谈,众吸血鬼不得其因,从承血之子的故友口中得出一个最为荒谬的答案,殉情。
而真实怎样,唯有两个消失在世间的灵魂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