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昀很不对劲。起初他只是觉得脚底疼,可没多久便四肢乏力,而且头有些晕,最后更是连意识都有些不清楚了。可他还在咬牙坚持着,因为不想看到凌霄陌一脸得意的笑。在某些方面,他其实有些执拗。那人确实是很强,而他得到的壶矢还比自己多了一只,就算自己全部投进去,就输掉比赛这件事来讲已经是毫无悬念。然而到了这种时候,沈清昀心底的执念与骄傲却不允许那人胜过自己,即便对方用了这种肮脏的手段。所以他的最后一只壶矢不是朝着自己的壶而去,而是在那人投出最后一只壶矢时突然出手。他以一种十分刁钻的手法将手里最后那只壶矢投出去,壶矢在空中划了个弧度,接着追逐着对方的壶矢飞过。两条交错着碰撞的壶矢,就这样双双改变轨迹,在众目睽睽之下,完美的落进了沈清昀那边的壶中。在场众人轩然,大片叫好声响在耳畔。而沈清昀却在最后见到箭矢投入壶中的那一刻支撑不住。脚下疼得很,让他再难保持正常的站立状态。就在将要倒下去的那一刻,身子已经被后面突然出现的人托抱住。凌霄煜揽过沈清昀的身子,直接打横抱了起来,他瞥了一眼他的脚,见脚底已经渗出了血。无离跟着赶过来,自然也看到了这一幕,“谁干的?”琉璃玉盏负责给客人送来冰鞋的人已经不见,显然是畏罪潜逃。无离十分抱歉,并说一定会有个交代。沈清昀受伤,凌霄煜也没了比下去的心思,故而并没在庄子里逗留,而是直接带人离开。脚底被细小的玻璃碎片割伤,因为一直动作,所以伤口很深,虽然此时已经上了药也包扎起来,可还是会渗出血。穿不得鞋,便只能光着脚躺在温暖的马车里。好在马车里面很宽敞,不管什么姿势躺都能躺得下。凌霄煜从上了马车便一直没说过话,显然是生气了。没办法,沈清昀叹了口气,决定不管怎么样,还是先哄哄人,“我不疼了,你看,赢了比赛,太子那脸都没处放了,不是挺好?”其实他在发现鞋不对劲的时候直接说出来倒也不是不行,只不过那样就不会有打压到凌霄陌的机会,他就是要在所有人的面前拿捏住这人,让众人知道,凌霄陌这个东宫太子咄咄逼人,小肚鸡肠。而他碍于自己人微言轻不敢得罪东宫那位,只能哑巴吃黄连,待到东窗事发都不敢说一句太子的不是。凌霄煜还在气头上,一点儿不想搭理他。“冷--”沈清昀将受伤的脚伸过去,搭在了凌霄煜的膝弯上,“给捂捂好不好?”因着伤了脚心,所以包扎的时候没将脚趾包起来。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又或许是因为在外面露着的时间太久,此时脚趾的温度竟然出奇得凉。凌霄煜看着沈清昀将脚伸过来,不是嫌弃地推开,而是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了。“……”沈清昀本就是随意的一搭,想着逗逗人,却没想到这人居然当了真。凌霄煜极其小心地避开伤口,然后握着脚趾轻轻揉了揉,居然真的在给他暖脚。沈清昀有点难为情,想抽回来,却没得逞。“凌霄煜--”“你叫我什么?”世子捏了捏他白皙的脚趾,抬眼看他。沈清昀涨红了脸,轻轻动了动脚趾,“放开它。”“它害羞,不想跟殿下亲近。”凌霄煜伸手,将他连人带脚一起包裹进温暖的氅衣中,“你做事,一定要这么不计后果吗?”沈清昀自知理亏,“以后不会了。”他保证了许多次,可事情还是该怎么发生便怎么发生。凌霄煜实在生气,于是拽过人狠狠亲了下去,直到亲的这人直求饶,并说下次再也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这事才算作罢。伤脚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宫里,连景帝都派了人来问候。毕竟马上就是要回昌国的人了,景帝自然要好好照顾着,不能还给玄帝一个残缺不全的人。景帝狠狠批评了凌霄陌,可这事太子属实冤枉,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对沈清昀动的手。这事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凌霄煜不免将目光放在了伤患身上,毕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情他又不是没干过。沈清昀觉察到审视怀疑的目光,连忙举起手指对天发誓,“这次真不是我自己做的,他还不配让我伤害自己。”凌霄煜勉强信了,可心中还是有些起疑。--另一头,无离为了表示歉意,不但将凌霄煜早就惦记着的琉璃玉盏送到了世子府,还送来了一推礼物。沈清昀婉言谢绝,觉得没必要,可凌霄煜居然默许般的收下了。对此,他是这么解释的。“如果一个人拿出了十倍的诚意来你都要拒绝,那就是把朋友往敌人身边推。”沈清昀觉得这是歪理,可有时候又觉得他说得貌似有道理。然后他猛然想到一个问题,“所以当初我来找你的时候,你其实不是那么想收留我对不对?”“……”“你不过是不想把我送给你的敌人。”“?”凌霄煜错愕了好一会儿,万没想到居然会被自己的话绕了进去。沈清昀便笑,看凌霄煜无言以对,笑容越发纵容,“是吧!我就说吧!”看沈清昀跟自己越来越皮,凌霄煜有些无奈,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却总能因为眼前的人而发生改变。沈清昀说完这些便没再说别的,而是将目光落在了书案上那只精致的盒子上,“这就是琉璃玉盏?”“快打开让我看看,到底是什么稀罕物件,能惹得你费尽心机想要得到。”“也不算费尽心机。”凌霄煜边说,边将最上方东西从盒子里拿了出来。在沈清昀接过的时候,又说了一句,“不过,现在没什么用了。”“?”琉璃玉盏跟想象中的并不一样,首先,这东西并不是琉璃做的,其次,它不算是个玉盏,这就是一块成色上好难求的玉,虽然难求,但却能求到,因此不算太过昂贵。至于为什么叫琉璃玉盏,那就不得而知了。沈清昀拿着端详了一会儿,“为什么?”凌霄煜:“……”沈清昀重复道:“为什么现在没用了?”“你之前,是想用它做什么?”凌霄煜想到景帝知道他养了一只蛊的事情,又想到他有那么一瞬间,确实是想将蛊下到沈清昀的身体中,他当时以为沈清昀要走,气急败坏的想,不如跟他一起坠入深渊,这样就没人敢从自己身边抢走他了。可他又怕那东西有副作用伤了人,那蛊毕竟没人用过,所以便想到了这个琉璃玉盏。无离身为江国顶级的药师,他身边的东西自然也是好东西,琉璃玉盏解百毒,对蛊毒也有效果,所以他才想拿回来以备不时之需。可这件事他并不打算告诉沈清昀。“是个好东西,给你了。”凌霄煜说着,已经将那玉盏穿了条红绳挂在了沈清昀的脖子上。刚开始的触感冰凉,不一会儿便温热起来。沈清昀低头看这物件,总觉得没那么简单,但刚得了礼物,愉悦感飙升,因此也没再较真。他们很快沉寂下来,各自干各自的事,凌霄煜在处理公务,是正事。而沈清昀歪在书案前,吃一口糖酥,喝一口茶,再抬眼瞄一下世子。他一个人闲得慌,便强行霸占了书案的另一头,取了纸笔,美其名曰是在作画。世子府的小兔子生了一窝又一窝,别院都快成了动物园。想到自己将要离开这里,估计有好大一段时日都不会再有机会回来,于是伤感的同时,还不免设身处地的为凌霄煜着想,他留在这里也就罢了,走了之后难不成还要让凌霄煜面对着隔三差五来一窝的兔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