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还记得呢。&rdo;橙子皮落在茶几上,谭薇将它们拾起来:&ldo;小时候我一直以为,不论再苦的东西,只要有橙汁都能够化苦为甜。&rdo;
谭可贞倒是记得她的口味,但从不知道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ldo;有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橙子是很奇妙的存在。不管遇到再苦的东西,再难过的事,它好像都能回甘,像它的颜色一样给人希望。其实生活也是这样的吧。&rdo;
她递了过去:&ldo;爸爸……给你。&rdo;
橙子剥好了。
早茶腾着白雾,谭可贞接过那个橙子,手有些颤抖。
他嘴唇阖动,忽然出声:&ldo;你和你妈妈……应该怪我吧?你小时候……我经常不回家。我没看着你长大。这是我最后悔的事。&rdo;
他低着头,望着光洁的地板上自己的影子。
一双温暖柔软的手抵在他额头,替他将凌乱的额发拂了回去。
&ldo;其实,妈妈从来没有怪过你。&rdo;
他听到谭薇这样说,心头有什么沉重的东西,蓦然瓦解粉碎了。
一缕阳光照射进来。
&ldo;她走的前一天叮嘱我,给你泡红茶,要你少喝酒。她说……你很不容易。&rdo;
谭可贞垂下头,脸埋在臂弯中,浑身发起抖来。
&ldo;记得小时候我和你说,想当个动物学家吗?你带我到非洲大草原上,去看那些动物迁徙。狮子,斑马,犀牛,火烈鸟……在生存面前,所有生命都那样平等‐‐它们都很不易,你说,我们应该对生命怀有敬意。&rdo;
&ldo;这是你教我的。你让我明白,背负痛苦很不容易,坚持活着很不容易。这才是我们生而为人,最大的勇气。所以……活着,是最伟大的事情。&rdo;
&ldo;爸爸,你现在坐在这里,和我说话,这就是最伟大的事情。&rdo;
谭可贞抬起头,泪眼模糊中,从她眉眼间,依稀看到了当年那个小女孩。
他眨了下眼,泪水掉落,眼前复又清明了。
窗外,一阵初春的风吹来,纱帘飞舞。
谭薇起身,走到窗边,将窗帘摆弄好:&ldo;爸爸,等你老了,我也每天给你读书。就像小时候那样,好不好?&rdo;
风轻轻吹着,她转过身来面对他,背后是无垠的光茫,明亮的世界。
窗台的白瓷花瓶里,插着盛开的郁金香和红玫瑰;天蓝色的窗帘随风微微晃动。
客厅的装饰性壁炉等待主人安详老去,茶几上放着一本《海子诗集》,封页时不时随风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