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阳光炽烈,步行街只撑开零星的阳伞,像沿河而下的花朵,行人纷纷避到两旁屋檐的影子里。
闻萤在饭店门外等纪飞镰,这里他第一次来,找不到地方。
潘蕴慈说了,出狱是大事,人生三十从头始,林谨承的父母两边必须都要来人。但她又决计不肯和林肇伦见面,只好叫他儿子过来代劳。
林迦雯也巴望着纪飞镰,她一岁多的时候,闻萤就没办法抱太久,是他帮忙分担。
那时他刚被女朋友甩了,便去考助理园艺师,打算把养花当作事业发展,闲时常来陪小侄女玩耍。
林迦雯很黏他,纪飞镰一现身,她顷刻收拢臭脾气,展露招牌甜笑,像有电视台的主持人等在旁边采访,闻萤惊叹不已。
听过那句“只要你和飞镰叔叔”,林谨承当然能估出纪飞镰的分量。
他如何相比?
缺席那么多年,他要怎么弥补?
林谨承立在阳光中,垂眼看向她脚下的台阶,感到身体发出一种快要融化的轻响。
他以为自己可以不在意,如当初决定坐牢那样洒脱,冲动地,自大地选择了近乎毁灭的快。感,还觉得是件非常了不起的事。
可为什么触到小姑娘抗拒的眼神,心脏会传来郁卒的疼痛?
“你不用非要等我……”沉默了许久,林谨承嗓音干涩。
闻萤神情疏冷,“你不用说这种风凉话。”
“不是吗?我们没结婚。”林谨承无心与她拌嘴,诚恳语气透着几分真情,“……迦雯,她需要一个爸爸,你不用对我愧疚。”
闻萤凝视他。
她看清这个男人,总在用无谓的英雄气概掩饰内心的自卑。
期待纯粹的爱,又害怕破坏了纯粹,便连疑似也拒绝,排斥任何掺假的可能。
林谨承见闻萤不说话,抬头看着她:“成年人了,你有得选。吃到难吃的菜可以吐掉,不要勉强自己……”
“迦雯是顺产,生下来身高五十二厘米,体重七斤。”闻萤踩下台阶,站到他面前,不想任他沉浸在救世主的情绪里,要把他拉回现实,提醒他才是迦雯的爸爸,“我也没有痛很久,你妈妈和我妈妈都陪在身边,产后一切正常,顺利到我们有些不可思议。除了……”
除了你不在。
林谨承突然伸手抓住她的肩膀,闻萤分不出这是让她别说了,还是继续说下去。
那只手很快剧烈颤抖起来,指甲快陷进肉里,她疼得就要叫出声。
他似乎没有察觉,眼睛一下失去了光彩,像坠入无底的深渊。
有那么一瞬间闻萤错觉他要抱她,但林谨承仅仅低下头,喉咙沙哑:“还有呢?”
还有——
在刚当上副总经理时,让以前的销售部经理摆了一道。
她到底还是经验欠缺,合同里疏忽了一处,被对方逮住话柄。而曾经的领导力挽狂澜,拯救了鸿海被罚的命运,收获众人交口称赞。
闻萤不得不挺着八个月的大肚子,向总经理道歉,承认是她的错。
哪怕几天后事情反转,有人在某KTV撞见销售部经理与闻萤的合作方勾肩搭背,笑话她想上位,哪那么轻巧。
她从此必须更加谨慎,更加细致,挤在一屋子男人里也要拿出不遑多让的气场。
还有——
拿到那张怀孕化验单后,身体仿佛慢一拍地正式接收到信息,反应剧烈。常常上一秒还在和别人讲话,下一秒就逃去洗手间呕吐。
发展到后来,连喝水都吐,不得已去医院挂了葡萄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