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遇蝶头发被抓扯过,凌乱地遮面。
她迅速翻身坐起,拔直喉咙哭喊“再也不敢了”,手脚并用地往后退。
要不是还记得那身红色呢外套,面前这个灰扑扑的人影,闻萤简直认不出是她。
中年男人矮瘦的个子,拿手指着周遇蝶骂骂咧咧,时不时踹她两脚,小姑娘鬼哭狼嚎地躲。
闻萤大致听明白,他是周遇蝶的舅舅,被她偷走五十块,才刚叫人把她捉拿归案。
他话里一半在骂人,另一半则痛斥周遇蝶的忘恩负义,啐她是条白眼狼。
闻萤有些想笑,便在围观人群里多站了几分钟。
来龙去脉很快理清楚——
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初中时父母带周遇蝶从家乡来到本市。
后来父亲生意失败,携款潜逃。母亲好不容易还了钱,又生一场大病,就回家养病去了。
周遇蝶住在舅舅家,靠母亲每月寄来菲薄的生活费度日。
如今生活费半年没到账,舅舅的脸色当然不好看了,偷走的五十块恐怕只是导。火。索。
别人家的鸡毛蒜皮听来永远新鲜带劲,人人争当裁判品头论足,更有甚者当街嗑起了瓜子。
周遇蝶哀求连连,舅舅丝毫不为所动,想把积攒的怨气趁机发泄干净。
僵持间,有人嬉皮笑脸地说:“洪哥别生气了,让她给你当媳妇,这样就是一家人,还什么债不债的。”
身旁立时传出质疑:“这怎么行,那是她表哥。”
“把小孩生出来,不去登记,谁会知道?”
“可他们是近亲,小孩会不会……”
“怕什么,多生几个,总有长得好的。”
周围一片哄笑。
舅舅的怒火依然旺盛,嘴却闭上,似乎当真考虑起来。
周遇蝶撒泼似地嚎啕大哭,涕泪淌满一脸。
闻萤身边有摇头痛惜的,有提及表哥常与人发生口角,是该早点成家稳定性情的,还有感慨媳妇不好找实在不行只能这样的。
她摸出一根烟,点燃了咬住,片刻缓缓地呼出一口,空气中弥漫呛人的辛辣味。
几只手不约而同地扇了扇,嫌恶地瞪向她。淡淡的烟雾笼住她的脸,没等看清他们就受不住地离开。
一场戏唱到尾声,人群乏味地散去。
麻将馆来人吆喝舅舅进去,他不解气地朝周遇蝶再踢一脚。
她弯腰捂住腿,半天说不出话。
闻萤手指夹着烟,低头看她,哭声止歇了,羸弱的肩膀不时颤抖。
站直后,周遇蝶一瘸一拐地走,没有察觉跟在身后的闻萤。
路灯灯光惨淡,照不到的地方人群鬼魅一样黑影憧憧,自行车占去的空地留下海鱼和猪肉的腥气,描绘白天肉摊的热闹。
周遇蝶拖着迟滞的步子,边走边抬胳膊,大概在擦泪。
绕过一间按。摩店,她踏入蛛网般纵横交错的巷陌,没多久停在某栋楼前。
黑洞洞的楼道口像兽嘴,贪婪地张开等待。
仿佛食草动物对危险天然的感知,周遇蝶突然转身想跑。
差点撞上闻萤,她面露慌张,“……姐、姐姐。”
*
“那天朱莉姐带我去,说陪人吃饭能赚一千多!那个老头子翻五倍买我初。夜,但他嘴巴好臭。”
“我跑掉是因为朱莉姐抽走我一百块,电话威胁不去找她就不还我!”